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
恐惧的惊呼刺入林克的耳膜,将他从疲惫中猛的吵醒。
“敌——袭——!西边!黑压压一片的敌人!”
堡垒观察台上的哨兵正在大吼!
闻言,堡垒内部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的叫喊、武器碰撞的哐当声、中队长歇斯底里的命令声混杂在一起。
林克一个翻身跃起,抓起靠在墙边的长枪。
几步冲到最近的垛口,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出胸腔。
透过微微亮的晨光,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昨天靠近羚羊高地的方向,此刻黑潮涌动!
敌军的数量不再是五百人,而是翻了一倍!
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涌动的蚁群,在冻土荒原上铺开。
沉重的脚步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都能隐约传来,带来大地的沉闷震动。
盾牌反射着冰冷的微光,连成一片移动的金属城墙。
长矛如林,森然指向天空,更令人心悸的是。
队伍中赫然出现了,比昨天更大一号的投石机轮廓,还有几辆简陋的攻城槌车!
“两个大队…看着恐怕不止一千人…”
哈罗德中队长嘶哑的声音,在林克身边响起。
他脸色铁青得可怕,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看来老伍德推测的不错,昨天那伙敌军真的是围点打援,他们还有帮手!”
哈罗德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木墙上,木屑纷飞。
他估计昨天林克他们击杀的那个骑士,身份应该不简单。
今天对方集齐兵力来进攻秃鹫高地,恐怕是来报仇的。
“所有人准备战斗!!点燃狼烟!”
“弓箭手上垛口!机弩手预备!所有人,拿起你们的武器!”
“拒马!把剩下的拒马全堆到吊桥口!滚木礌石!快搬上来!!”
哈罗德大声咆哮,瞬间压下了堡垒内的混乱。
他的命令一条接一条,即使面对绝望的困境,也依然一丝不苟。
整个堡垒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疯狂地运转起来。
恐惧被更原始的求生欲暂时压下,士兵们红着眼睛。
将储备的最后几具拒马,拖到吊桥内侧入口处。
笨重地堆叠起来,形成一道脆弱的屏障。
沉重的原木和大小不一的石块,被抬上木墙后的平台。
弓箭手们手指颤抖地搭上箭矢,弩手费力地绞动着弩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林克紧握着长枪,甘的战场生存经验让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飞快地扫视着堡垒的防御,深壕沟是天然的屏障,但对方有架桥工兵。
吊桥是唯一的弱点,木墙也太单薄了,根本经不起投石机的持续轰击。
己方兵力满打满算只有百人左右,其中还有不少像自己那样的新兵。
敌军的推进速度极快,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很快,对方进入了弓箭的极限射程边缘,停了下来。
阵型展开,盾墙在前,长矛如林。
弓箭手在后,攻城器械被推到阵前。
一个骑着高大黑色战马,穿着厚重板甲的骑士,缓缓策马来到阵前。
他的头盔遮住了面容,但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死死锁定在秃鹫高地的木墙上。
他手中高举着一柄双手巨剑,剑尖直指堡垒!
无需言语,那姿态就是最明确的宣告,复仇!踏平!
“稳住!弓箭手听我口令!等他们进入八十步!”
哈罗德的声音在垛口间回荡,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士气。
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刻发动步兵冲锋。
那黑甲骑士巨剑猛地向下一挥!
“呜——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数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被投石机巨大的甩臂抛射而出。
划着死亡的弧线,狠狠砸向秃鹫高地!
“隐蔽!!!”
哈罗德的吼声撕心裂肺。
轰!轰!轰隆!!!
地动山摇!巨石如同天罚般砸落。
一块砸在木墙外侧,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粗大的原木瞬间碎裂凹陷。
另一块越过木墙,狠狠砸在堡垒中央的空地上。
泥土碎石飞溅,留下一个恐怖的大坑。
两个躲避不及的新兵,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作了肉泥。
还有一块擦着吊桥边缘落入深壕沟,激起冲天泥浪。
木屑、碎石、血肉残块如同雨点般落下。
堡垒内一片狼藉,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新兵们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甚至失禁。
就连一些老兵也脸色煞白,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
这只是第一轮!
“投石机!瞄准他们的投石机!给我射!”
哈罗德目眦欲裂,指着敌阵后方的攻城器械怒吼。
堡垒内仅有的几架机弩,和几十张长弓开始还击。
但稀稀拉拉的箭矢飞过遥远的距离,要么无力地扎在盾墙上。
要么远远偏离目标,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只有机弩发射的弩箭,可以穿透盾牌,像糖葫芦一样,串起几个倒霉蛋。
轰!轰!第二轮巨石再次袭来!
这一次,一块巨石精准地命中了堡垒入口上方的一段木墙。
咔嚓——轰隆!!!
一段近两米宽的木质墙体,连同上面的垛口和一名弓箭手,在令人绝望的巨响中轰然垮塌。
碎裂的原木和士兵的残躯,一起坠入下方的深壕沟。
一个巨大的缺口赫然出现!尘土弥漫。
“缺口!堵住缺口!”
哈罗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
士兵们惊恐地看着那个豁开的缺口,仿佛看到了死神张开的巨口。
“架桥!快!”
敌阵中传来清晰的命令。
趁着堡垒被巨石砸得晕头转向,几十名手持厚重木板和支架的架桥工兵。
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如同潮水般冲向壕沟边缘。
他们要在这个新打开的缺口,下方架设简易桥梁。
“弓箭手!射那些工兵!快射!”
哈罗德嘶吼着命令道。
他亲自抓起一张强弓,搭箭便射。
箭矢呼啸而出,精准地穿透一名工兵的大腿,将其钉在地上惨嚎。
垛口上残存的弓箭手如梦初醒,不顾一切地向下方的工兵倾泻箭雨。
惨叫声不断响起,不断有工兵倒下。
但敌人太多了,盾牌兵用身体掩护着工兵。
更多的工兵悍不畏死地冲上来,将沉重的木板推向壕沟对岸。
“不行!他们人太多了!”
一个弓箭手带着哭腔喊道。
“滚木礌石!砸!给我砸!”
哈罗德丢下弓箭,冲到缺口内侧的平台。
他抱起一块脸盆大的石头,怒吼着砸了下去。
沉重的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中下方正在架设木板的一名工兵,顿时血肉模糊!
其他士兵也反应过来,纷纷搬起平台上的滚木礌石。
朝着缺口下方、朝着正在架桥的工兵群拼命砸落。
一时间,木石如雨,惨嚎连连。
下方架桥的进度,被这拼死的抵抗稍稍阻滞。
林克也在缺口边缘,他奋力将一根沉重的滚木推了下去。
他喘着粗气,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睛。
就在堡垒守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缺口和下方架桥的敌军时。
敌阵后方,那黑甲骑士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
“放!”
嗡——!
不同于投石机的沉闷,这次是密集如飞蝗振翅的破空尖啸。
敌军的弓箭手方阵,趁着守军被缺口吸引,发动了覆盖性的齐射。
成百上千支羽箭如同死亡的乌云,遮蔽了清晨的天空。
带着令人绝望的呼啸,朝着整个秃鹫高地堡垒,覆盖而下!
“箭雨!!!”
哈罗德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
噗噗噗噗——!
箭矢穿透皮肉、钉入木板、射穿草棚的声音连成一片恐怖的交响。
堡垒内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来不及找到掩体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惨叫声、哀嚎声达到了顶点!
林克在听到尖啸的瞬间,就猛地扑倒在地。
他同时将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厚重木盾,奋力拖过来盖在身上!
这原来是固定在堡垒上的,被巨石给震松了。
林克的强横体质,与甘的战场经验救了他一命!
叮叮当当!咄咄咄!
密集的箭矢,如同冰雹般砸落在木盾上、他身边的地面上。
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小腿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林克能听到盾牌上不断传来的撞击声,也能听到周围同伴中箭倒地的闷响和惨嚎。
箭雨稍歇,他从盾牌缝隙中望去,堡垒内一片狼藉,死伤枕籍。
他的身边也插着几支兀自颤动的箭羽,哈罗德队长手臂上也插着一支箭。
但他恍若未觉,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
—就在箭雨的掩护下,一条简陋但足够通过的木板桥。
已经横跨在了深壕沟之上,就搭在缺口的下方。
黑甲骑士的巨剑,再次高高举起,指向那致命的缺口。
他身后,如林的矛尖和寒光闪闪的刀剑,已经蓄势待发!
总攻,开始了!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摇摇欲坠的秃鹫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