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和使四方,舌剑开新途】
蜀城,招贤馆如火如荼。
庞统忙得脚不沾地,却甘之如饴。人才,如同新鲜血液,正一点点注入季汉这具初生的躯体。
然,庞士元之智,岂仅限于内政?
案头一卷新绘的《流萤荒原势力简图》展开。其上,蜀城与黑石城如双星闪耀,而更远处,数个光点隐约浮现。
庞统指尖划过地图,最终定格在两处。
一东一北。
东面,赤牙岭,“羌风仙寨”盘踞。寨民悍勇,擅驯异兽,通炼体之术,寨主乃天仙后期大修,实力不俗,与魏、吴皆无深交,保持警惕中立。
北面,乱石涧,“自由坊市”隐匿其中。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消息灵通,黑市交易盛行,由一位神秘的天仙中期散修“墨禺城主”维持秩序,只认仙晶,不认大义。
庞统眯起眼,捋了捋短须。
“内政稍安,外交当启。蜀城困守非长久之计,需朋友,需资源,需耳目!”
他即刻求见刘备。
“陛下,”庞统揖礼,直截了当,“蜀城新立,强敌环伺,不可独善其身。今有二者,可为我援臂,至少,不为我敌。”
刘备凝神:“士元请讲。”
“其一,羌风仙寨。其民彪悍,若能交好,可得悍卒来源,驯兽之法,乃至侧翼之安。”
“其二,自由坊市。其间鱼龙混杂,却也是情报、稀有资源流通之所。若能打通商路,则我军械丹药,皆有补充之径!”
刘备颔首,深以为然:“善!该派何人为使?”
庞统微微一笑:“简宪和,可当此任。”
简雍,字宪和。性诙谐,善言辞,洞察人心,外柔内韧,乃外交上选。
“准!”刘备当即拍板,“速召宪和!”
……
片刻后,简雍一袭略显宽大的文士袍,晃晃悠悠进来,未语先笑:“陛下,士元,可是有肥差要便宜我这闲人了?”
庞统将地图与计划一说。
简雍脸上嬉笑渐收,小眼睛眯起,精光闪烁。
“羌人直爽,重利更重义。坊市混乱,唯利是图。不好办,但也有趣。”他搓了搓手指,“陛下,空口白牙,怕是难动人心。”
刘备正色:“朕已备下薄礼:仙晶五百,蜀锦百匹,疗伤灵丹五十瓶。宪和可临机决断,许以合理承诺。”
简雍拱手,笑意重回脸上:“有此底气,臣,便去那龙潭虎穴,走上一遭!”
……
第一站,羌风仙寨。
赤牙岭,山势陡峭,如猛兽獠牙。风中带着腥气与隐约兽吼。
寨门以巨骨垒成,沧桑蛮荒。两侧羌族战士赤膊纹身,肌肉虬结,目光如鹰,警惕地盯着山下而来的小队人马。
简雍整了整衣冠,独自上前,朗声道:“季汉使臣简雍,奉我主刘玄德之命,特来拜会寨主,共叙邻里之谊!”
声浪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羌人耳中。
一名小头目模样的汉子踏前一步,战斧顿地:“季汉?没听过!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见我们老寨主?滚!”
身后羌兵哄笑,煞气扑面。
简雍面不改色,反而笑了:“哈哈哈,好!够直接!比那曹魏面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虚伪之辈,强上百倍!”
他话锋一转,声音拔高:“可我听闻羌族勇士,最敬英雄!我主刘玄德,仁德布于四海,关云长、张翼德之勇,五丈原诸葛孔明之智,莫非还当不起寨主一见?”
提及关羽张飞之名,羌兵笑声稍歇。九天仙界,实力为尊,猛将之名,纵是边陲亦有流传。
那小头目神色稍缓,但仍怀疑:“说得天花乱坠,谁知真假?”
“真假?”简雍袖袍一抖,一枚留影玉简飞出,当空投射出昨日张飞在校场演武,一声怒吼震碎巨石虚影的景象!
“此乃我三将军随手一击。将军若觉是假,可亲身往我蜀城,寻三将军验证一番?”简雍笑眯眯道。
小头目喉结滚动一下,周围羌兵更是鸦雀无声。
那是纯粹的力量!做不得假!
“再者,”简雍语气变得推心置腹,“曹魏势大,视我等如草芥,难道就对羌族安了好心?不过是想各个击破!我季汉初立,愿与真心朋友共进退!今日我简雍来,不是求庇护,是来送一场机缘!”
他手一挥,身后随从抬上礼箱打开。
仙晶流光,锦缎华美,药香扑鼻。
羌族物资匮乏,何曾见过这般手笔?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小头目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一抱拳:“使者稍候!我这就去通禀老寨主!”
……
寨主大殿,以兽皮巨石装饰,粗犷威严。
老寨主兀骨力,天仙后期气息沉浑如山海,古铜色皮肤,目光锐利,打量着下方看似随意,却站姿微妙的简雍。
“刘备的使者?有点胆色。说吧,想要什么?又能给我羌寨什么?”
简雍深深一揖,不答反问:“雍先请问寨主,曹魏若遣使来,许以重利,欲借道赤牙岭伐我蜀城,寨主允否?”
兀骨力目光一凝:“哼,曹魏狼子野心,岂可信之?”
“若东吴来邀,共分蜀城之地,寨主动心否?”
“东吴反复小人,与虎谋皮!”
“善!”简雍抚掌,“寨主明鉴万里!既然如此,何不让这‘第三方’,变得更可靠些?”
他踏前一步,语速加快,如弹珠落玉盘:“我季汉,不与魏吴同!我主仁德,诸葛亮丞相智慧通天,关张赵万夫莫敌!今据蜀城、黑石,已站稳脚跟!所求非吞并,乃生存,乃共荣!”
“寨主助我,便是助一可靠屏障!我可市价购贵寨驯养之战兽、矿石!我可为贵寨提供稀缺丹药、灵谷!我大军兵锋,可为贵寨屏挡来自东方、北方之威胁!”
“反之,若我季汉败亡,魏吴下一个目标是谁?这流萤荒原,可还有能与寨主共抗强敌之友邻?”
简雍言辞恳切,利弊剖析如刀,直刺核心。
兀骨力沉默,手指敲击石座,咚咚作响。
殿内羌族长老们亦是交头接耳。
良久,兀骨力猛地抬头:“你季汉,真能挡住曹魏反扑?”
简雍大笑:“哈哈!张合万军已为我破!何惧再来?寨主若不信,可遣心腹往黑石城一观!看我汉军气象!”
兀骨力眼中精光爆射:“好!本寨主便信你一次!简使者,你我满饮此碗血酒!今后羌寨与蜀城,便是盟友!”
“共御外侮!”简雍举碗,一饮而尽!笑容灿烂。
外交第一站,告捷!
……
第二站,自由坊市。
与羌寨的蛮荒肃杀不同,乱石涧内,别有一番畸形繁华。
阵法笼罩之下,光线昏暗,各式简陋石屋、帐篷、甚至洞穴随意搭建。人流如织,种族各异,有仙有妖有魔,个个气息驳杂,眼神警惕而贪婪。
叫卖声、争吵声、秘语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混杂着药香、血腥味、劣质熏香,古怪难闻。
简雍带着两名护卫,行走其间,如履薄冰。
他看到:
摊位前,为了一株灵草,两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溅五步,周围人却熟视无睹,甚至趁机摸走死者储物袋。
黑巷里,神秘人在兜售来自“上面”的禁忌法器碎片,价格高的吓人。
酒馆内,醉醺醺的佣兵吹嘘着自己不知真假的冒险经历,目光却瞟向独行客的腰包。
“混乱…无序…但也…充满机会。”简雍心中暗忖,“此地,情报价值或许更大过资源。”
他目标明确,直奔坊市中心——那座最高的、由黑色巨石垒成的三层小楼。
“墨禺城主”府邸。
通报,递上拜帖与礼单(仙晶三百,灵丹三十)。
守卫冷漠引他入内。
殿内陈设简单,主位之上,墨禺城主一身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天仙中期气息却凝练异常,带着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季汉?刘备?”声音沙哑,毫无波澜,“想要什么?直接开价。本城主时间宝贵。”
简雍微笑,依旧拱手:“城主快人快语。我主欲与坊市建立长期通商。我蜀城有优质兵器、制式甲胄、稳定丹药产出,愿换取贵坊市稀有矿产、灵材、以及…一些消息。”
墨禺城主指尖轻敲扶手:“做生意?可以。按规矩来,缴纳三成交易税,坊市保你平安。至于消息…看价格。”
“三成?”简雍挑眉,“城主,恕我直言,此税是否过高?我季汉货物量大质优,若能优惠一二,长远来看,城主所得只会更多。”
“概不还价。”墨禺城主声音冰冷,“此地,我说了算。嫌贵,可以不来。”
简雍心中暗骂一声“吸血鬼”,脸上笑容不变:“既如此,税便依城主。那首批交易,我欲购‘幽冥铁’‘枯荣草’各百斤,另,探听曹魏近期大规模物资调动之具体去向。价格,好商量。”
他抛出一个足够大且敏感的需求。
墨禺城主阴影下的面容似乎动了一下。
沉默片刻。
“幽冥铁、枯荣草有货。价格比市价高五成。消息…涉及曹魏军机,价更高。先付七成定金。”
“可!”简雍爽快答应,“愿我与城主合作愉快,财源广进!”
他不在乎一时吃亏,只要渠道打通,未来便有无限可能。
离开城主府,简雍回头望了一眼那黑色石楼。
“藏污纳垢,却也四通八达。墨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摇摇头,融入混乱人流,开始采购一些诸葛亮清单上指定的特殊材料。
蜀城的外交触角,已悄然伸出。
东联羌寨,北通坊市。
庞统的棋局,落下关键两子。
季汉的生存空间,正在这残酷仙界,一点点倔强地拓宽。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