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光阴，于仙人而言，或如白驹过隙。但对扎根西域的炎汉而言，却是足以改天换地的漫长岁月。
基辅罗斯堡，不，如今它有了一个更威严的名字——“镇西都护府”。
城郭比百年前扩大了数倍，黑石垒砌的城墙高耸入云，其上符文流转，灵光隐现，与雪山冰脉遥相呼应。
城内街道宽阔，车水马龙，各族面孔往来穿梭，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烤馕、丹药与炼器火焰混合的奇特气味，彰显着此地的繁荣与活力。
城西，紧邻着雪山融水形成的“玉带河”，是一片规划整齐、环境清幽的军属聚居区。
夕阳西下，将一片金辉洒在河面，也洒在河畔一座带着明显东西合璧风格的小院廊下。
老将王犇穿着一身舒适的丝绸常服，须发皆已花白，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脸上纵横的皱纹刻满了风霜，也沉淀着满足与安宁。
他眯着眼，看着院子里三个年纪不等的孩童正在追逐嬉戏，那是他第三房夫人去年为他生下的一对龙凤胎和第五房夫人所出的幼子。
孩子们的欢笑声，让他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躺椅扶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王犇，是当年跟随关平、周仓第一批打到西域的老兵之一。
那时，他还只是个先天境的普通校尉，提着把环首刀，跟着大军在黄沙与风雪中搏命。
百年过去了。
他如今已是金丹中期修为，官拜“镇西铁骑”昭武校尉，虽非顶尖，却也是军中有名的宿将，深受关平将军信任。
而这百年的变化，让他时常觉得恍如隔世。
他还记得百年前，军饷发下来，多是些灵谷、粗盐，偶尔有几块下品灵石，兄弟们就得高兴好几天。哪像现在？
王犇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悬挂的储物袋。
里面除了制式佩刀“破军刃”和一面“玄龟盾”是军中所发，他自己还购置了一柄“流火飞鸦弩”，那可是公输家作坊出品的精品，一弩十二矢，威力堪比元婴初期修士全力一击。
就这，花掉了他三个月的饷钱。
但……他花得起！
如今他这位昭武校尉，每月饷银是五百中品灵石！
外加二十瓶“凝元丹”、五瓶“淬骨浆”！
这待遇，百年前他做梦都不敢想！
关将军和周将军说了，西域富庶，且地处前线，将士待遇必须从优！
陛下和丞相在海外，也从未短过这边的供给。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西域三国及更西边那些小邦、部落“上贡”的奇珍异宝，军中按功行赏，他这些年也分润了不少。
光是那座小院，就是他用军功和赏赐换来的，没花家里一个子儿。
想到“家里”，王犇脸上的笑容更盛，还带着一丝男人都懂的得意。
他扭头看向院内。
一位穿着波波尼亚风格束腰长裙、金发盘起的美貌妇人，正端着果盘走来，那是他的原配，一位波波尼亚小贵族的女儿，温柔贤淑。
廊柱旁，一位身着乌克哈兰刺绣华服、身段高挑的女子，正在轻声指点侍女修剪花枝，那是他的二夫人，丽莎王妃的一位远房表妹，自带一股高贵气质。
厨房方向，飘来诱人的香气，是他那位来自别拉鲁斯林地的三夫人，最擅长烹饪林间野味和菌菇汤。
还有两位……
一位是他在清剿西部荒漠马匪时救下的、带有几分西域狐族血脉的舞姬；
另一位则是去年刚从“圣光教廷”边境那边“贸易”回来的、有着湛蓝眼眸和雪白肌肤的女奴，据说是某个破落骑士家族的千金。
五个夫人，个个貌美如花，风情万种。用军中老兄弟调侃他的话来说：“老王你这老小子，是把西域各族的天仙都快娶回家了吧！”
王犇嘿嘿一笑，灌了一口手边冰镇过的、产自雪山脚下的“冰魄酿”。这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呐！
他知道，他这一切，是谁带来的。
是关平将军、周仓将军的统领有方，是贾诩先生那老狐狸……不，是老谋士的运筹帷幄。
百年“固本”，西域三国早已铁板一块。炎汉律法、文字、度量衡深入人心。学堂里，各族孩童一起诵读《炎黄蓬莱一炁根源篇》。
农田里，叶凡大人当年留下的改良粮种亩产惊人。工坊中，公输家与韩力大人留下的弟子们，不断改进着军械与民用法器。
百年“探虚”，通往西方的“叹息荒漠”边缘，已建立起三座前哨堡垒。
伪装成商队的情报人员，不断传回关于圣光教廷、骑士王国、精灵森林的消息。地图上那些陌生的名字，正逐渐变得清晰。
甚至，已有小股的炎汉商队，带着东方的丝绸、瓷器和丹药，成功穿越荒漠，与西方的矮人熔炉堡建立了初步的贸易联系，换回了大量珍稀金属和锻造技术。
百年“蓄势”，镇西都护府麾下，除了最初的炎汉老兵，更编练了十万西域本土军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
关平将军麾下，更是涌现出诸如“破阵郎”阿史那沙、“铁壁”哥舒撼、“雪鹰”拓跋玉等一批骁勇善战的西域本土将领，皆对炎汉忠心耿耿。
王犇看着院子里嬉闹的孩子们，心中豪气顿生。
他知道，自己老了，冲锋陷阵或许不如当年。但他带出来的兵，他为之奋斗的这片基业，正欣欣向荣。
关将军常说，他们的使命，是守住这西极门户，为海外的陛下和丞相，看好这份家业，并寻机西望。
王犇端起酒杯，对着东方大海的方向，遥遥一敬。
“陛下，丞相，老臣王犇，幸不辱命！西域，固若金汤！只待您们归来，旌旗所指，便是吾等刀锋所向！”
夕阳彻底沉入雪山背后，玉带河上星光点点。
……
百年远航，驮天大陆已远离青木灵洲熟悉的航道，驶入了蓬莱天真正的“无尽海”。
这里的海水，不再是碧蓝或深青，而是一种近乎墨黑的幽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天空亦非熟悉的苍穹，不见日月，唯有永恒的、稀疏而冰冷的星辉洒落，勾勒出大陆轮廓，也映照出前方那令人心神震撼的奇景——
一道幕。
一道无边无际、上接虚无、下连深海的巨大光幕。
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神金仙铁更为坚韧。
光幕呈现出半透明的混沌色泽，其上无数古老的符文如流水般生生灭灭，缓慢旋转，散发出苍茫、古老、至高无上的规则威压。
仅仅是靠近，便能感到自身的渺小，如同蝼蚁仰望神山。
这便是世界的尽头，古籍中讳莫如深的“天涯海角”，囚禁此界生灵的无形牢笼。
驮天圣兽那堪比大陆的庞大身躯，在这光幕之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它停了下来，悬浮在墨色的海面上，不再前行。
悠长而低沉的呼吸声，如同远古的叹息，在这寂静的星海边缘回荡。
【第四百二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