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沙龙”……这个带着理想主义光辉与神秘色彩的名字,如同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插入了一个被时光尘封已久的锁孔。锁芯转动,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开启声,而是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历史深处的沉重回响。
苏晚立刻下令,“谛听”这部庞大的情报机器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起来,目标明确:调动所有能触及的、关于三十年前海都学术界与艺术界的尘封档案、私人回忆录、甚至未被公开的日记片段,像梳子一样梳理每一寸可能与“星火”相关的信息。
陆沉渊也同步行动。“深潜者”的资源从另一个维度切入,他调阅了父亲陆正宏所有遗留在外的、未被完全销毁的早期商业文件和私人通信记录,甚至尝试联系几位可能与父亲早年有过交集的、如今已隐居或旅居海外的老人。
调查在高度紧张和绝对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散落在时间河床上的珍珠,被一点点搜寻、打捞起来。
“星火沙龙”存在的时间短暂如流星,不过两三年光景,但其成员的构成却堪称惊艳——皆是当时在各自领域初露锋芒、思想最为活跃的年轻精英。他们定期在一处不对外公开的私人场所聚会,讨论的话题不受任何束缚,从存在主义的哲学思辨到量子物理的前沿猜想,从先锋艺术的表达形式到乌托邦式的社会构建,氛围自由、热烈,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理想主义激情。
陆正宏作为核心发起人与灵魂人物之一,在当时便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深邃智慧与惊人的凝聚力。苏念卿(苏晚母亲)以其独特的艺术感知力、宁静澄澈的气质和对美近乎本真的理解,在沙龙中备受尊敬与喜爱。而陈曼,那时还是一位言辞犀利、思想激进、充满批判精神的年轻评论家,是沙龙中不可或缺的“反对派”声音,与苏念卿的沉静形成了鲜明而有趣的互补。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沙龙的解散非常突然,甚至可以说是……戛然而止。”秦昊汇总着来自两条渠道的信息,语气带着困惑,“没有明确的公开声明,没有渐行渐远的过程,就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默契地不再提起,不再聚会。成员们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巨大的、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分化。而且,他们对这段经历几乎都选择了集体沉默。”
“我父亲……”陆沉渊看着屏幕上寥寥几张模糊的旧照片和几段语焉不详的文字记录,眉头紧锁,努力在记忆的深处打捞,“他从未对我详细提起过这个沙龙,哪怕一次。我只隐约有一种感觉,那似乎是他人生中一段……光芒璀璨,却又带着某种沉重遗憾的时期。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醒来后却只剩下怅然若失。”
苏晚则更聚焦于母亲和陈曼在那个特定时空下的关系动态。“她们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她追问,试图从情感的蛛丝马迹中寻找答案。
“从我们找到的几封当时其他成员的信件片段,以及一位已故画家未公开的随笔来看,”负责此条的“谛听”成员谨慎地组织着语言,“苏念卿女士和陈曼女士当时关系极为密切,超越了普通的友谊,近乎精神上的知己。她们经常在聚会后就某个议题进行彻夜长谈,彼此欣赏,又彼此激发。那种情感联结,非常深厚。”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巨大的变故,能让如此志同道合、情感深厚的群体瞬间分崩离析?是什么让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分道扬镳,甚至可能走向对立的面?母亲的早逝,那场“罕见的神经系统疾病”,与这段往事的突然终结,是否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陈曼后来看似收敛锋芒、转向温和评论与提携后辈的转变,其真正的根源,是否也埋藏在这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之中?
就在两人被重重迷雾包围,试图将这些散落的碎片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时,陆沉渊那边传来了一个突破性的发现。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苏晚,我找到了……在我父亲一本极其私密的、带有双重物理密码锁的皮质笔记本的夹层里。”
那本笔记本外观古朴,甚至有些磨损,显然被陆正宏频繁使用并珍视。陆沉渊费了些周折才在不破坏它的前提下打开了夹层。
“里面有一张……泛黄的、集体合照。应该就是‘星火沙龙’最后一次聚会的留影。”
照片上,十几个年轻人聚集在一间充满书香气的屋子里,脸上洋溢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混合着理想与自信的光芒。年轻的陆正宏站在稍靠后的位置,眼神锐利而充满抱负;苏念卿坐在前排,嘴角噙着温柔的浅笑,眼神清澈;陈曼则站在她身旁,一只手亲昵地搭在苏念卿的肩上,笑容灿烂,带着一丝不羁。
然而,真正让苏晚和陆沉渊感到心脏骤停的,是照片背面,那行用早已褪色的蓝黑墨水笔写下的、力透纸背的小字:
【星火璀璨,终惧长风。理想国崩塌于‘钥匙’之争。念卿远走,吾之罪也。】
“钥匙”之争?!
苏晚的脑海如同被闪电劈中!她瞬间想起了父亲遗产中,那句如同谶语般的记载——“真正的‘钥匙’,藏于‘群星归位之地’”!
难道三十年前,围绕着这把神秘而关键的“钥匙”,这群最聪明、最富理想的年轻人之间,就已经展开过一场不为人知的、导致联盟破裂的惨烈争夺?!而母亲的“远走”,以及她后来的郁郁寡欢与早逝,其根源竟然与此密切相关?!陆正宏那句沉痛的“吾之罪也”,又意味着他在这场争端中,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
这张意外发现的照片和背后那行触目惊心的字,仿佛瞬间吹散了笼罩在三十年前往事之上的部分迷雾,却露出了其下更幽深、更令人心惊胆战的轮廓与深渊。历史的回响,在此刻化为了迫在眉睫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