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荣国公退下,养心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永庆帝垂眸凝视着自己方才写就的字迹,那笔墨锋芒毕露,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御前亲信汪公公捧着茶盏躬身近前,轻声道。
“圣上,二皇子坚称那些黑衣人与他无关。莫不是戚家早知您的意图,有意为之演了这出戏。可要派人彻查清楚。”
永庆帝眸色冷冷。
“事已至此,还查什么?戚家这些年一直防着朕,明摆着这是给朕下连环套呢!有些事看的太清,反而无益,不如留三分糊涂。”
“此事已闹的人尽皆知。老二那混账被卷在其中。他有动机,可没有证据能证明清白,那就是他作为。”
永庆帝:“不过,这戚家……”
他语气裹挟着太多情绪:“是越来越难掌控了。”
汪公公大气都不敢喘。
明面上看,圣上对荣国公府恩宠有加,实则圣心深处,早已恨不得荣国公府倾颓。
永庆帝掩下眸中种种阴郁情绪:“朕这些年何曾亏待过令瞻?满朝文武就数他最得圣心,偏他不知好歹。”
“去查查,那礼部尚书女有什么过人之处。难道还能胜过朕给他挑的名门闺秀?”
“这……”
汪公公:“那礼部尚书明岱宗是年前提拔上来的,既无世家根基,又缺精心栽培名师点拨。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女子。”
“不过老奴倒是听人提过,那明娘子不久前才退了婚。”
永庆帝:?
戚清徽为了不受他桎梏,已沦落到娶这种女子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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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明蕴救下戚老太太后,明府这几日媒人络绎不绝。明蕴吩咐下人,将来说媒的一概婉拒。
奈何有些官家夫人亲自登门说项。
“娘子。”
映荷刚从前面打听消息回来。
“这回是少詹事府上的三夫人,特地来拜见老太太,说是为她家次子提亲来的。诚意满满,好话天花乱坠的,将老太太哄的笑就没断过。”
这些天来说亲的,哪家不比广平侯府强上一截?
明蕴惊讶:“少詹府上的何三夫人?”
“正是。”
明蕴:“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位三夫人同明麓书院桑夫人沾着亲。隔得不近不远,但她得喊桑夫人一声表嫂。”
其中怕是也有桑夫人的推波助澜。
映荷闻言,面色微沉:“那桑夫人怎就阴魂不散的。”
明蕴淡声:“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是小鬼。”
“奴婢怕老太太意动。”
“无妨,祖母便是再满意,也不会直接越过我,同父亲商量做主定下。”
明蕴语气慢悠悠的。
“便是定下也无妨。”
明蕴沉静:“一家有女百家求,戚清徽又有活了。”
映荷:……
就在这时,明老太太屋里来了人。
吴婆子笑盈盈的给明蕴请安:“娘子大喜,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那少詹事……”
还没说完。
明蕴含笑:“我得出门了。”
吴婆子笑意收敛些:“出门?这眼瞅着要用膳了。”
明蕴:“去接允安,午膳我顺道在外头吃。”
一早崽子和霁五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出了门。
吴婆子苦口婆心的劝:“这怕是不妥,来了贵客,那边说想见见娘子。老奴知晓娘子让广平侯府那些腌臜人给伤透了。可您总要成亲不是,老太太对此也急得很。你瞧着不如让映荷去接?”
明蕴向来说一不二,只摇着折扇,抬步往外走,留下一句:“回去,让祖母把人回绝了。”
映荷跟上。眼瞅着走了些距离,她回头看了眼唉声叹气的吴婆子,忍不住揶揄。
“娘子不让戚世子头疼去吗?左右这种事,他该有经验了。”
明蕴神色不改。
“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语气平淡无波,面上不见半分羞赧,倒叫人辨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随口敷衍:“毕竟都要成夫妻了,总要体恤心疼他些。”
映荷:……
吴婆子回去时,明老太太和何三夫人依旧谈笑风生。
何三夫人:“犬子与府上娘子同年。虽不成大器,倒是个会啃书本的。这回秋闱……名次倒是勉强能入眼。”
这是谦虚了。
分明名次很靠前。
“家里本想为他好生庆贺,可他却执意不肯,说是要静心备考,待春闱再传捷报时庆祝也不迟。”
“是个沉得住气的好孩子。”
明老太太含笑捻动佛珠:“这般年纪就懂得藏锋守拙,实在难得。”
三夫人故作头疼:“他啊,从不用我操心,唯独亲事让人挂念。”
她放下茶盏,摇着扇子:“老太太,我知这几日上门的人不少,可那些人心里存的什么心思,你知,我也知。”
“实不相瞒,自府上娘子退婚,我那表嫂就急轰轰登门,说有个顶顶好的娘子问我敢不敢要。我便遣人去打听了。我这人性子直,断看不上广平侯夫人那仗势欺人的恶行,见你家娘子是个利落体面人,又一遭打听,便存了上门求娶之意,只是当时府上……到底不合时宜。”
“哪曾想这一拖,却让旁人先来一步。”
这些话听一半就够了。
明老太太不语。
何三娘子:“你且放心,我与那些势利眼界窄的妇人不同,既相中了你家娘子,日后过门后不敢说娇宠,定会以诚相待。”
她说了那么多,独独这句说到了明老太太心坎里。
恰在此时,吴婆子从门外进来。与明老太太视线相触的瞬间,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明老太太心下惋惜,面上却不显。琢磨着该怎么婉拒,才不驳了何三夫人的面子。
可还没理出思绪,就被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
荣国公夫人不请自来,径直入内。她目光威严地扫视屋内,身后跟着一群战战兢兢的明府下人。显然这位贵人连通报都等不及,就直接闯了进来。
明老太太一惊,可她毕竟年事已高,反应不及何三夫人敏捷。
何三夫人已急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请安。
“国公夫人怎么来了?”
“您……您快里头请。”
荣国公夫人先前被戚二夫人强势请出婆母屋子,已是恼极,偏生又得了消息,这几日总有不长眼的人,要撬令瞻墙角。
那她能忍?
令瞻撬别人行,但别人撬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