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传来五娘子的嗓音,霁一眉心微蹙。
待踏入室内,瞧见明蕴母子,他才神色稍霁,当即快步上前朝二人郑重施礼。
戚锦姝:??
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
霁一……好像都没对她那么恭敬过。
但!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明蕴对祖母有救命之恩,想必是兄长特意嘱咐过底下人,日后见着需得敬重几分。
戚家最是讲究礼数的人家,这般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可知道是一回事,戚锦姝还是不太舒服,语气硬邦邦的:“说吧,兄长有什么吩咐。”
霁一将手中雕花食盒轻放在桌上。
“爷在东街见户部朱侍郎,见那侍郎手里揣着荔枝膏,说是近些时日开的铺子,生意很是红火。家里八岁的孙子日日吵着要吃,爷听罢便让属下也送些过来。”
明蕴微微抬眸。
朱侍郎?
戚清徽不报备,可今日因崽子的事,两人之间总归有些微妙。
他吩咐霁一买荔枝膏给允安是真,顺道借其嘴传了话,也是真。
不是亲口说的,可也算给了她体面。
倒是比想象中的还周全。
看来日后成亲,明蕴也不必过于谨小慎微。
戚锦姝闻言才欢喜了,执绢掩唇,眼波里流转着藏不住的得意。
“兄长当真疼我。”
定是她这几日瘦了太多,戚清徽心疼了!
戚锦姝嗔:“我哪还缺这口吃的了?”
霁一揭开盒盖时,荔枝膏的甜香便幽幽散了出来。
只见他取出一只泛着莹光的琉璃碗,琥珀色的膏体在碗中微微颤动,边上还搁着柄小巧的银匙。
戚锦姝正要伸手去接。
霁一却绕开她的手,送到了允安面前。
戚锦姝:!!!
她很快告诉自己!这也没什么!
崽子那么小,先给他也是应该的。
她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抢着吃。
霁一又取出一只琉璃碗,戚锦姝眼睁睁看着他径直递到明蕴面前,唇边的笑意顿时凝住了!
戚锦姝:!!
她告诉自己,她要开始计较了!
可还不等她恼怒。
霁一将食盒关上:“天候转凉,这荔枝膏冰镇过寒气重,两位浅尝辄止便好,贪多恐伤脾胃。”
明蕴见允安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吃得小腿不自觉地晃荡起来,唇角不由泛起浅笑。
她朝霁一温声道。
“有劳。”
霁一:“明娘子若没有吩咐,属下这就退下了。”
戚锦姝:???
等等!
“不是。”
“霁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戚锦姝不可置信:“就没了?我的呢?”
“先前并不知娘子在,公子只让属下买了两份。”
戚锦姝死死拧眉。
不是给她的?
对明蕴客气些没什么,为何要特地送吃的?
这不像是兄长会做的事!
难道兄长要娶的真的是……
戚锦姝如遭雷击。
就在这时,明蕴将她那份琉璃碗移到她面前。
“你吃。”
戚锦姝想起方才自己滔滔不绝,明蕴却只淡淡几个字应对的场景,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股羞愤直冲头顶:“你什么意思?”
明蕴理由充分:“谁让……长嫂如母。”
————
翌日,明蕴如往常般去静寿堂请安。正逢明岱宗休沐,在陪明老太太用膳。
明老太太见了明蕴,笑着问:“可吃过了?”
明蕴移步上前,从容接过吴婆子手中的银箸,指尖轻抬,将明老太太每日爱吃的几道小菜添入碟中。
“在院子吃了。”
明老太太拉着她坐下。
“瞎忙什么,哪里要你布菜。”
“我这小厨房今儿做了蟹黄汤包,鲜的很,你且陪我再用些。”
明蕴推辞不过,笑着道是。
祖孙说话间,明岱宗只低头用膳。等他放下银箸,漱了口,这才出声。
“我观你屋里那孩子是个有慧根的,我屋里有些书,回头让小厮给你送去。”
他口中的书,正是先前为明卓启蒙所用。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字里行间皆透着对明卓的殷切期许。
他向来器重勤学之人,故而不吝将这些心血赠予允安。
可这般厚待,落在明蕴眼中,反倒更觉讽刺。
明岱宗对明卓这般尽心,不辞劳苦地教导读书,可阿弟难道是犯了什么天条不成,竟让他如此不待见。
明蕴嘴里弯起假笑。
“允安受不起。”
“父亲不如拿出去,在文人墨客间怕是能卖出不小价钱。”
明岱宗拧眉。
“你——”
“你非要这般阴阳怪气同我说话?”
“谁让父亲这般不值得我敬重。”
眼瞅着父女俩又要吵起来,明老太太按着酸胀的头。
“好了。”
“都少说一句。”
“蕴姐儿,你父亲也是喜欢允安。”
明蕴似笑非笑。
“那我真是惶恐。”
明老太太:……
这妮子就是油盐不进!
她只好转头对明岱宗斥:“十几年前做的批注,你拿来膈应谁?何况书都旧了,谁稀罕?”
孝子明岱宗连忙起身。
“是儿子之过。”
明蕴:“知道就好。”
明老太太:……
明岱宗:……
明蕴:“今日我来,实则是有事同祖母说。”
明老太太:“你说。”
明蕴刚要出声。
“老太太!”
外头传来婆子破声喊叫声。
明蕴幽幽:“来不及了。”
明老太太尚在疑惑间,那婆子慌慌张张从院外跑来,步履踉跄竟被门槛绊了个结实,竟也顾不得疼。
“荣国公府……荣国公府来人了!”
明岱宗也不怪罪这婆子没规矩,欣喜起身。
“当真?”
难道是来答谢的?
“蕴姐儿,你准备准备,同我去迎客。”
明蕴却没动。
明老太太暗叫不好,忙搁下银箸。
“岱宗。”
“昨儿明萱又闹了笑话,跑去荣国公夫人跟前失仪造次。你夜里回的晚,念你劳累,本不想拿糟心事惹你心烦,又念着国公夫人没太怪罪,也就没打算提。”
“可……”
“那戚家老太太身子还没好,戚家已乱成一锅粥,断不会此刻就登门。”
“只怕是那荣国公夫人今早醒来,又觉昨日受了怠慢,跑来教训的。她可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
是的,这是荣国公夫人能干出来的事。
明岱宗心下一咯噔。
婆子忙大声道:“不不不。”
“戚家……戚家是带着聘礼来的,那队伍已将整条街都堵上了。”
“是……是来向娘子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