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水流声不再是隐约的召唤,而是近在咫尺的轰鸣!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水汽,如同实质般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通道陡峭向下,湿滑的岩石和厚厚的青苔让每一步都充满危险。
“小心!前面…是断崖!”影刃低沉急促的声音从最前方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他紧贴着冰冷的石壁,玄铁双环护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探视着下方。
借着后方通道入口处几乎消失的微弱天光(洞口的火焰似乎已熄灭或被隔绝),众人勉强能看到影刃模糊的轮廓。他脚下几步之外,通道戛然而止!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声从深渊中翻涌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断…断崖?”钱多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和另一名战狼队员抬着磐石,早已精疲力竭,此刻更是双腿发软。“这…这怎么走?”
“水声…在下面…很深…”龙战于野靠在后方石壁上,声音因失血和剧痛而虚弱,但依旧保持着警戒。他肋下的伤口虽被布条死死勒住,但鲜血还是不断渗出,浸透了半边衣襟。他警惕地盯着被巨石堵死的入口缝隙,那里暂时没有异常动静,但阴魂不散的蜂鸣声似乎隔着厚厚的岩石也能隐隐传来。
“放…放下磐石…看看…”老夫子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喘息。他拄着玄铁重剑,每挪动一步,左腿被“蚀骨寒钉”击中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毒素虽被影刃暂时封在膝盖以下,但那阴寒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和体力。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混着洞顶滴落的冰冷水珠从额角滚落。
钱多多两人小心翼翼地将磐石沉重的身体放下。云心月也艰难地将昏迷的朱建军靠放在石壁旁。刺青薇薇抱着段誉,几乎瘫坐在地,左半边身体从腰腹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觉,冰冷僵硬,她只能徒劳地用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抱住怀中的段誉。
影刃蹲下身,仔细探查断崖边缘。他摸索着,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向下方的黑暗中扔去。
“噗通!”
石块入水的声音很快传来,不算太远,但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音被水流声掩盖,显得沉闷。
“高度…大概三四丈(约10-13米)。”影刃估算着,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水流很急!听声音,下面应该是条地下暗河!”
三四丈的高度,对于状态完好、轻功卓绝的高手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眼前这群重伤中毒、疲惫不堪、甚至昏迷不醒的人来说,无异于一道天堑!更何况下方是冰冷湍急、情况未知的地下暗河!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头。
“夫子…怎么办?”钱多多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声音发颤。抬着磐石走这湿滑陡峭的通道已是极限,跳下去?他不敢想。
“咳咳…”老夫子剧烈咳嗽了几声,牵动腿伤,痛得他眼前发黑。他强迫自己冷静,浑浊的目光扫过黑暗中的众人:磐石昏迷濒死,朱建军昏迷不醒,薇薇半身麻痹,龙战重伤失血,自己身中剧毒行动困难,钱多多和另一个战狼队员也已力竭…唯一状态尚可的影刃,还要肩负探路和警戒的重任。
“绳子…谁有绳子?”老夫子沉声问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众人沉默。在点苍山的雨夜奔袭和惨烈突围中,细软辎重早已丢弃殆尽,谁还会带着沉重的绳索?
“没…没有…”钱多多沮丧地摇头。
“衣服…撕衣服结成绳!”云心月喘息着提议,她挣扎着想撕扯自己的外衫,但半边麻木的身体让她动作笨拙无力。
“来不及…”影刃冷静地否定了,“布料浸水易断,长度也不够,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更别说磐石大哥和盟主。”
冰冷的现实摆在眼前:前路断绝,后有追兵,伤患累累,弹尽粮绝。
“难道…真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钱多多绝望地喃喃自语。
“闭嘴!”老夫子低喝,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天无绝人之路!影刃,再看看!崖壁有没有藤蔓?有没有缓坡?哪怕一点点落脚的地方!”
影刃再次贴近崖边,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去,手指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仔细摸索。水流冲击带来的水汽扑面而来,冰冷刺骨。
“岩壁…非常光滑…青苔很厚…几乎没有着力点…”影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忽然,他指尖触碰到一点异样!“等等…这边!往下一点,好像…有块凸出的岩石!不大,但…或许能站一个人!”
这微小的发现,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
“能下去一个!”老夫子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做出决断。“影刃!你先下去探路!确认下方暗河情况,找找有没有岸边或者能上岸的地方!注意安全!”
这是最合理的选择。影刃是唯一还有较强行动力和自保能力的人。
“是!”影刃毫不迟疑。他深吸一口气,将玄铁双环扣在腰间特制的皮扣上固定好,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他选择的位置离那块凸石最近。他俯下身,双手牢牢扣住崖边湿滑的石棱,身体缓缓向下探去。脚在光滑的岩壁上试探着寻找微小的凸起或缝隙。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黑暗中,只能听到影刃小心翼翼的摩擦声和下方奔腾的水流声。
“找到了!”影刃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他踩到了那块凸石,虽然狭窄湿滑,但足够他稳住身形。“凸石下方…水流很急!但离水面不远了!大概…一丈多!河面很宽,看不到边!水流方向…是向东!”
“好!”老夫子精神一振,“影刃,你试着下水!看看能不能站稳!水流有多急?有没有浅滩?”
“明白!”影刃的声音被水声冲淡了一些。片刻后,传来“噗通”一声入水声。
短暂的沉寂,只有哗哗的水流轰鸣。
“夫子!水很深!没不过顶!水流…非常急!像…像脱缰的野马!”影刃的声音带着水汽,似乎有些吃力地喊道。“我勉强能靠壁稳住!但…河床是光滑的石头,没有浅滩!对岸…太远了,看不清!这样下去,其他人…尤其是昏迷的,会被冲走!”
坏消息!冰冷湍急的暗河,深不见底,没有落脚点。昏迷的磐石、朱建军,半身麻痹的薇薇,一旦入水,瞬间就会被吞噬!即使是能动的,在重伤和冰冷之下,也极难在如此急流中自保!
希望的火苗,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夫子…”钱多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音。
老夫子死死攥着玄铁重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冰冷的绝望和腿上的剧毒伤痛一起噬咬着他的神经。朱建军的托付,铁骨的牺牲,所有人的性命…难道真要葬送在这暗河之中?
“水…水…”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是云心月怀中的段誉!
不知是冰冷的河风刺激,还是之前服下的“清心护脉丹”终于起了些许作用,一直昏迷的段誉竟然微微动了动,发出梦呓般的呢喃。“冷…水…”
“段誉!”刺青薇薇离得近,惊喜地低呼一声,但麻木的左臂却使不上力。
云心月也立刻探了探段誉的脉搏,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比之前稍稍有力了一点点!“他…他好像有点知觉了!”
这微小的变化,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让绝望的气氛泛起一丝涟漪。
老夫子浑浊的目光猛地盯向下方轰鸣的暗河,又扫过昏迷的磐石和朱建军,最后落在段誉苍白的小脸上。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影刃!”老夫子对着深渊嘶声吼道,声音压过水流的轰鸣,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听着!计划改变!”
“你留在水里!用尽全力稳住自己!钱多多!还有你(指向另一名战狼队员)!把磐石和盟主,小心挪到崖边!记住位置!影刃,你在下方接应!”
“夫子?这太危险了!水流太急!”影刃在水中焦急地喊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老夫子厉声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把重伤昏迷的,先送下去!影刃,你在水里接住他们!能挡一下是一下!其他人,包括我在内,全部跟着跳下去!生死由命!总好过在这里等死,或者被‘蜂影’的毒蜂毒烟熏死!”
“跳…跳下去?!”钱多多吓得魂飞魄散。
“对!跳!”老夫子眼中闪烁着近乎野兽般的光芒,“暗河向东!水流会带着我们!只要不被淹死,不被撞死,就有机会找到生路!这是唯一的活路!要么一起跳下去搏命!要么一起留在这里等死!你们选!”
死寂!只有水流声在黑暗中咆哮。
龙战于野靠着石壁,短刃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寒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却带着狠劲:“妈的…干了!跳下去…还能拉几个垫背的!”
云心月看着怀中昏迷的朱建军,又看了看下方黑暗的深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用力点了点头。
钱多多看着老夫子那在微弱光线下如同恶鬼般狰狞却又充满决绝的脸,再看看地上昏迷的磐石,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他猛地一拍大腿,带着哭腔嘶吼:“跳!他娘的!老子豁出去了!”
“好!”老夫子低吼一声,如同下达最终的战令。“钱多多!动手!把磐石和盟主,挪到影刃上方位置!小心!轻放!影刃!准备接人!其他人,靠近崖边,听我号令!一起跳!”
绝境之中,最后的疯狂求生,在这点苍山腹的黑暗深渊边缘,拉开了序幕。冰冷的暗河水汽,如同死神冰冷的呼吸,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