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门无声开启,沈孤寒缓步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流转。他只是站在那里,黑袍沉静,面容依旧冷峻。然而,在他踏出门槛的瞬间,整个星陨之地那因外敌入侵而弥漫的紧张、压抑乃至一丝恐慌的氛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抚平。
雷亟与玄骨两位长老正焦灼地指挥着族人加固核心巫阵,感受到身后气息的变化,猛地回头。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沈孤寒身上时,瞳孔皆是不由自主地收缩。
眼前的沈孤寒,与七日前进入静室时相比,外貌并无改变,但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之前的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寒气逼人;那么此刻的他,便如同归鞘的神兵,所有的锐利与光华都内敛到了极致,深藏于无形。然而,这种内敛之下,带给人的压迫感却远超以往,仿佛他周身三尺,自成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一切法则,唯有那深不见底的混沌在静静流淌。
“宿命之子,您出关了!”雷亟长老连忙上前,语气带着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沈孤寒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溶洞入口方向,那里隐隐传来巫力碰撞与空间扭曲的波动。“情况如何?”
玄骨长老脸色难看,快速回道:“是‘幽窟行者’!至少有三名不同类型的行者在同时进攻外围防线,手段诡异,防不胜防,已有数十名族人罹难!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强攻核心,更像是在……试探和制造混乱。”
“幽窟……”沈孤寒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母亲记忆碎片中那些狰狞的“阴影”,预言里提及的“旧日之影”,都与这个神秘恐怖的势力隐隐对应。他们的介入,意味着真正的敌人,已经开始落子。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吗?”沈孤寒语气平静。
“据巫鸦回报,林家大队人马已在百里外集结,由林霸天亲自率领,气势汹汹。另外,点苍派、烈焰帮的人也到了附近,虽未直接动手,但显然在观望,意图不明。”雷亟补充道,眉头紧锁,“如今我方被多方势力觊觎,形势堪忧。”
沈孤寒闻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弧度:“来得正好,省得我一一去找。”
他目光转向沐宁与苏婉清。沐宁持剑而立,对他轻轻点头,眼神锐利如故。苏婉清走到他身边,净魂之光自然流转,与他那内敛的混沌气息隐隐呼应,带来一丝温润的平和。
“走吧。”沈孤寒淡淡道,“去看看这些‘客人’。”
他当先朝着溶洞入口方向行去,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沉稳。雷亟与玄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立刻挥手带领一批族中精锐,紧随其后。
穿过溶洞内蜿蜒的通道,越靠近入口,那厮杀与能量碰撞的声音便越发清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巫力燃烧的焦糊味,以及一种令人神魂不适的、阴冷扭曲的异种能量残留。
出口处,原本由巨大藤蔓和发光晶石构筑的天然门户,此刻已被一层厚厚的、由无数哀嚎魂影组成的黑色光幕覆盖,这是黑巫族启动的核心防御巫阵——“万魂壁障”。光幕之外,影影绰绰,可见扭曲的阴影穿梭,不时有诡异的攻击落在光幕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数名黑巫族战士正在几位祭司的带领下,全力维持着壁障,个个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沈孤寒走到光幕前,并未立刻出去,而是透过那半透明的壁障,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星陨之地入口外,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了嶙峋怪石的古林地。此刻,这片林地已然化为了三方势力泾渭分明的战场……或者说,对峙区域。
正前方,最为显眼的,便是林家阵营。林霸天一身锦袍,面色阴沉如水,站在最前。他身后,林远山依旧气息萎靡地被人搀扶着,再往后,是数十名林家精锐,个个真元涌动,煞气腾腾,目光死死地盯着星陨之地入口,毫不掩饰其中的贪婪与杀意。林霸天身侧,还站着一名浑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气息若有若无的身影,看其站立的位置与林霸天隐隐平起平坐的姿态,显然地位不凡,很可能便是幽窟派来的“特使”。
在林地左侧,靠近一片散发着腐臭气息的沼泽地带,则游弋着几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化作扭曲的人形,时而散开如同弥漫的黑雾,时而凝聚成狰狞的兽状。它们的存在,使得周围的光线都似乎被吞噬,草木枯萎,大地腐败。这正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窟行者”,它们并未与林家站在一起,而是自成一体,散发着纯粹的、冰冷的恶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寻找防御巫阵的破绽。
而在林地右侧的一片较高山坡上,则站着两拨衣着鲜明、气息各异的人马。一拨人身穿青灰色道袍,背负长剑,个个神色冷峻,眼神锐利,正是以剑术闻名天下的点苍派门人,领头者是一名面容古板、眼神如鹰隼般的老者。另一拨人则身着赤红色劲装,周身缭绕着灼热的气息,为首一名虬髯大汉,双目开阖间隐有火光跳跃,正是烈焰帮的帮主。这两派人马看似正道,此刻却作壁上观,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
三方势力,目标或许不尽相同,但此刻,都将目光聚焦在了星陨之地的入口,聚焦在了那刚刚从光幕后走出的沈孤寒身上!
当沈孤寒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光幕之后时,林地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
“沈孤寒!你终于肯出来做缩头乌龟了?!”林霸天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滚雷,在山林间回荡,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杀我族人,伤我族叔,夺我林家机缘!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交出《孤星秘典》!”
他身旁那名幽窟特使,兜帽下的阴影微微动了动,似乎也在打量着沈孤寒,那目光冰冷粘稠,如同毒蛇的信子。
山坡上,点苍派那名古板老者冷哼一声,声如剑鸣:“沈孤寒,你身负魔功,搅乱南疆,引得各方动荡,实乃祸乱之源。若你识相,便自废武功,随我回点苍山听候发落,或可留得一命。”话语冠冕堂皇,其觊觎《孤星秘典》之心,却是昭然若揭。
烈焰帮帮主更是直接,声若洪钟:“小子!废话少说!交出秘典,老子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否则,定将你烧成灰烬!”
而那几道幽窟行者的影子,只是发出了一阵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波动,猩红的目光锁定沈孤寒,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
面对三方势力的逼迫、威胁与贪婪的目光,沈孤寒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霸天和那名幽窟特使身上,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林霸天,看来之前的教训还不够。”
“点苍,烈焰?跳梁小丑,也敢聒噪?”
“至于你们这些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魑魅魍魉……”他的目光扫过幽窟行者和那名特使,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机,“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吧。”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狂妄!无比的狂妄!
面对三方强敌环伺,其中更有幽窟这等禁忌存在,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视若无物!甚至反过来宣判了对方的死刑!
林霸天怒极反笑:“好好好!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诸位,此獠凶顽,与他讲什么道义,一起上,先拿下他再说!”
点苍派老者与烈焰帮帮主眼神交换,虽不满林霸天将他们也算计进去当枪使,但沈孤寒的态度也确实激怒了他们,而且他们也不愿让林家或者幽窟抢先得手。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等替天行道了!”点苍派老者并指如剑,背后长剑嗡鸣出鞘半寸,凛冽剑气直冲云霄。
“动手!”烈焰帮帮主大吼一声,双拳之上燃起熊熊烈焰,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而那几名幽窟行者,更是如同得到了指令的猎犬,身形骤然模糊,化作数道肉眼难辨的黑色流影,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悄无声息地袭向沈孤寒,目标直指他的神魂要害!
大战,一触即发!
“结阵!保护宿命之子!”雷亟长老见状,立刻大吼,与玄骨及一众黑巫族精锐就要上前。
然而,沈孤寒却轻轻抬手,阻止了他们。
“不必。”
他只说了两个字。随即,一步踏出了那坚实的“万魂壁障”!
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三方势力,无数道充满杀意的目光与攻击之下!
“找死!”林霸天眼中凶光爆射,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出,阴寒霸道的林家绝学“玄冥蚀骨掌”带起漫天冰霜鬼影,笼罩向沈孤寒!
点苍派老者剑指一点,一道凝练至极、快如闪电的青色剑气后发先至,直刺沈孤寒眉心!
烈焰帮帮主双拳齐出,两条咆哮的火龙翻滚着,带着焚山煮海的高温,左右夹击!
而那几道幽窟行者的攻击最为诡异,它们并非实体能量,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层面的侵蚀、扭曲与噩梦低语,无形无质,却更为凶险!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足以瞬间重创甚至击杀化神境强者的围攻,沈孤寒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按。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绚烂的光影。
只有一种仿佛天地初开、万法归寂的意韵,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混沌……归墟。”
他口中吐出四个字,如同大道箴言。
下一刻,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迎面而来的玄冥掌力、青色剑气、咆哮火龙,在进入他周身三丈范围时,仿佛撞上了一片无形的、能够吞噬一切的绝对虚无领域!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光华、所有的法则波动,都在刹那间凝固、分解、消散,如同雪花落入烘炉,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而那几道无形无质、直指神魂的幽窟攻击,在触及那层无形领域的瞬间,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凄厉无比、只有神魂才能感知到的尖啸,那凝聚的恶意与扭曲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溃,连带那几名幽窟行者的虚影都剧烈扭曲起来,仿佛受到了反噬!
一击!仅仅是一按!
三方势力首领的联手攻击,外加幽窟行者的诡异袭杀,便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彻底地化解于无形!
林地间,死一般的寂静。
林霸天脸上的狞笑僵住,点苍派老者古板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惊骇,烈焰帮帮主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就连那名一直沉默的幽窟特使,兜帽下的阴影也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山坡上那些点苍、烈焰的门人弟子,更是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满心的恐惧在疯狂滋长。
这……这是什么力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沈孤寒缓缓收回手,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看向脸色铁青的林霸天等人,以及那几名气息明显萎靡了几分的幽窟行者,淡淡道:
“现在,该我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未动,但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压塌万古青天的恐怖意志,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对峙区域!
这不是能量的压迫,而是源自生命层次、源自大道本源的绝对差距所带来的灵魂战栗!
“噗通!”“噗通!”
山坡上,那些修为稍弱的点苍、烈焰弟子,根本无法承受这股意志的冲击,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面色惨白,瑟瑟发抖,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林霸天、点苍老者、烈焰帮主等首领级人物,虽然还能勉强站立,但也是脸色煞白,体内真元运转滞涩,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看向沈孤寒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年轻后辈,而是一尊已然苏醒的、不可力敌的古老神只!
三方对峙的局面,在沈孤寒走出光幕,轻描淡写化解攻击,并释放出这股恐怖意志的瞬间,便被彻底打破!
主动权,已然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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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