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苏念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疯狂工作、用忙碌来麻痹思念的女强人。她开始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开始学着感受自己身体里那奇妙而细微的变化。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像一粒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叠叠的、名为“母性”的温柔涟涟。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妊娠反应的“秋后算账”。
“呕——”
一大早,苏念刚走进服装厂,一股浓重的机油混合着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她那本就敏感的胃,瞬间就翻江倒海,也顾不上跟二牛媳妇交代工作,转身就冲到院子的角落里,吐得天昏地暗。
“老板!您这又是怎么了?”二牛媳妇连忙端着一杯温水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您这都接连好几天了,脸色差得吓人。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老毛病了,胃不好。”苏念摆了摆手,接过水漱了漱口,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她不能说。
在陆景深回来之前,在她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这个孩子之前,怀孕这件事,必须成为她一个人独守的、最深的秘密。
因为,这个孩子,既是她最柔软的软肋,也是她最坚硬的盔甲。
为了他(她),她必须变得比以前更强,更无懈可击!
白天的苏念,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第一女老板”。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服装厂和“念美人”的各项事务,将自己的商业版图,一步一步地,稳固地扩张。
但到了晚上,当褪去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家里时,她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和柔软。
她不再疯狂地研究药方,而是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天医空间”里。
她小心翼翼地,从那根愈发神采奕奕的百年人参上,取下最细小的根须,混入“生生不息泉”的泉水之中,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补充着最精纯的营养。
她更是翻遍了“百草阁”里所有关于“安胎”、“养胎”的古老医书,用那些最温和、最滋补的药材,为自己调配着最合适的安胎药膳。
她的孕期反应,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开始疯狂地迷恋酸味,无论是酸杏、酸梅还是酸角,只要是能让她流口水的东西,她都爱不释口。钱卫国知道后,甚至发动了整个国营饭店的采购渠道,天南海北地,为她搜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酸味果子。
夜深人静之时,苏念会坐在灯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那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的母性光辉。
她会想象着,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到底是像她,还是更像那个霸道又别扭的男人。
她也会想象着,当陆景深收到自己怀孕的消息时,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想到这里,苏念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
她铺开信纸,提起笔,第一次,主动地,给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写起了信。
“陆景深,见信如晤。”
“我很好,生意也很好。勿念。”
她顿了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她该如何告诉他,这个足以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
苏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
她仿佛已经看到,在遥远的、风沙漫天的边境军区,那个不苟言笑、让所有手下都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王,在收到这封信后,会是怎样一副手足无措的、傻掉的模样。
他会震惊,会不敢置信,会反复地将那张薄薄的信纸看上十几遍。
然后,他会像个傻子一样,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罕见的、甚至有些蠢的笑容。
他手下的那些兵,一定会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以为自家连长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
他甚至可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笨拙地,学着去织一件小小的、歪歪扭扭的毛衣,或者用弹壳,去敲一个丑丑的、却充满了父爱的拨浪鼓。
兵王,变身超级奶爸?
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苏念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却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低下头,在那张信纸的末尾,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的笔触,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最后一句,足以让他瞬间破防的话。
“等你回来。”
“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年。”
她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装进信封。
然而,就在她准备起身,将这封充满了希望和牵挂的信寄出去的时候——
“唔……”
一股突如其来的、针扎般的锐痛,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小腹处,猛地传来!
苏念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肚子,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怎么回事?!
她明明已经用天医空间里的灵药调理了身体,怎么还会……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窗外,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衣袂破空之声,一闪而逝!
苏念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想也不想地,就扑到窗边,朝着外面望了过去!
只见在清冷的月光下,一道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那个人……
刚才,一直都在监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