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尔奇的笑声在冰原的风雪中回荡，那是一种纯粹的、发自灵魂的愉悦。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能让女王“失态”的时刻。
“女王，我还永远记得，每次我们大胜仗，回到阿斯加德的时候……”斯科尔奇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城里很多年轻的贵族子弟，都说莉娅公主是他们的理想类型。”
他顿了顿，似乎在模仿那些人的语气，拖长了音调：“‘说她温柔又善良，不像女王您，残暴又无情’。”
话音刚落，斯科尔奇立刻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求生欲：“这不是我说的啊，女王，这是那些家伙说的！我当时就跟他们吵了，我说我们女王那叫威严，那叫力量！”
“贝纳塔”号的舰桥内，空气瞬间凝固。
火箭浣熊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他用一种“你疯了吗”的眼神看着屏幕上的斯科尔奇，嘴里喃喃道：“我的天……他是想被再封印一千年吗？”
德拉克斯也皱起了眉头，他虽然不擅长理解复杂的情感，但他知道，斯科尔奇刚刚说的话，是对海拉极大的冒犯。
螳螂妹的表情则变得无比担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海拉的能量场在这一刻变得狂暴而危险。那股压抑的怒火，比之前斯科尔奇提到“白菜与野猪”时，要强烈百倍。那是一种被背叛、被误解的屈辱与愤怒。
冰原上，海拉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她不再是之前的羞恼，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那双纯黑的眼眸，此刻仿佛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斯科尔奇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金色的灵魂体在海拉的注视下，竟然开始微微颤抖。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触碰到了女王最敏感的神经。
“他们……是这么说的？”海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是的，女王。”斯科尔奇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笑意，只剩下恭敬和一丝畏惧，“但他们都是些不懂事的贵族子弟，只会躲在阿斯加德的城墙后面，享受着您和公主用鲜血换来的和平。他们根本不明白战争的残酷，也不明白您的伟大。”
“伟大？”海拉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不，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残暴，就是无情。”
她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仿佛看到了阿斯加德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和宫殿下那些安逸享乐的子民。
“他们只看到莉娅的温柔善良，因为她是奥丁放在阳光下的宝贝，是阿斯加德的象征，是和平的使者。他们赞美她，喜爱她，因为她符合他们对一个完美公主的所有想象。”
“而我呢？”海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自嘲，“我是奥丁的影子，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我为他开疆拓土，为他清除所有障碍，为他背负所有的血腥和罪恶。我把敌人的头颅堆成山，把他们的哀嚎当成战歌。”
“我把阿斯加德的旗帜插遍九界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匍匐在奥丁的脚下。然后，当和平降临，我就成了那个‘残暴又无情’的怪物。他们享受着我带来的胜利果实，却唾弃着我胜利的方式。”
“他们说莉娅是理想类型？”海拉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他们只想要一个可以放在家里欣赏的花瓶，一个可以满足他们幻想的美梦。他们根本不想要一个在战场上与他们并肩作战、满身血腥的女王！”
“是我，一次次在战场上把莉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是我，为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是我，在她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彻夜难眠时，默默守在她的门外。可他们看到的，只有她的温柔，和我的冷酷。”
“他们……懂什么？”
海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消散在风雪中。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压抑了千年的委屈与愤怒。斯科尔奇和沃斯塔格静静地跪在她面前，金色的灵魂体上光芒黯淡，他们无法反驳，因为海拉说的，全都是事实。
在阿斯加德的历史中，海拉就是一个被刻意模糊和丑化的名字。人们歌颂奥丁的英明神武，赞美莉娅的温柔善良，却选择性地遗忘了那个为他们征服世界的、真正的功臣。
舰桥内，星爵等人沉默了。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海拉内心的痛苦。她的残暴，她的无情，并非天性，而是一种被环境和命运塑造的、不得不戴上的面具。她就像一个孤独的战士，在前方浴血奋战，身后的人们却在为她的“不够优雅”而指指点点。
星爵看着屏幕上那个孤傲而悲伤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同情。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海拉对阿斯加德，对奥丁，有那么深的怨恨。那不仅仅是被背叛的愤怒，更是一种不被理解的、彻骨的孤独。
“女王……”斯科尔奇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海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所有情绪都已褪去，重新变回了那片死寂的黑暗。她仿佛将刚才的一切都重新锁回了内心最深处的牢笼。
“不必道歉。”她冷冷地说道，“那些人，和他们的看法，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她转过身，不再看她的将军们，目光重新锁定在“贝纳塔”号上。
“星爵，”她的声音恢复了命令的口吻，不带一丝感情，“我不想再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了。立刻出发，前往诺恩海姆。”
“如果再有任何耽搁，我不介意让这艘船，和它上面的某些人，永远成为约顿海姆冰原的一部分。”
舰桥内，星爵深吸一口气，对着通讯器沉声说道：“收到。我们立刻出发。”
他看向火箭浣熊，后者虽然依旧一脸不爽，但还是立刻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
“贝纳塔”号的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飞船的姿态调整完毕，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诺恩海姆的方向。
冰原上，只剩下海拉、斯科尔奇和沃斯塔格。风雪重新将他们笼罩。
海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斯科尔奇和沃斯塔格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跪在她身后。
过了许久，海拉才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温柔又善良……残暴又无情……”
她伸出手，看着莉娅这只白皙的手掌，黑色的能量在她掌心一闪而逝。
“是啊……他们说的没错。”
“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在‘万噬之影’面前，温柔和善良，一文不值。只有残暴和无情，才能带来真正的……生存。”
她的声音，被风雪彻底吞没。而她的眼神，却比这约顿海姆的冰雪，还要寒冷，还要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