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暖玉铺地,灵泉氤氲,柔和的光线透过琉璃天窗洒下,驱散了冥界带来的最后一丝阴寒。妍小妤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初醒的迷蒙与一丝挥之不去的恍惚。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手臂上传来的细微酸痛感让她彻底清醒。目光所及,是精致华美的穹顶,鼻尖萦绕着清雅的檀香与淡淡的灵气,身下是柔软温暖的云锦被褥。这一切,都与她记忆中最后停留的那个冰冷、死寂、灰暗的冥界截然不同。
真实……太真实了。
可正因如此,才显得……如此不真实。
她真的……回来了?从那个连圣魂都可能永恒沉沦的九幽死界,被硬生生地带回了阳间?
脑海中,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潮水般涌来:冥河畔无尽的漂泊,死气侵蚀魂体的冰冷刺痛,青莲护身符最后散发的微弱温暖,以及……那道撕裂冥界黑暗、不顾一切冲向她的黑袍白发身影……还有最后,那几乎要将她灵魂也揉碎的、滚烫而用力的拥抱……
是他……凌谕……她深爱的那个男人。
他真的做到了。那个曾经在玄荒界被她家族视为“灾星”、却倔强不屈的少年;那个在红烛下许她一世安稳的道侣;那个在她香消玉殒后,本该继续他圣人之路的男人……竟然为了她,闯入了十死无生的冥界,将她从永恒的沉寂中,强行夺了回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巨大的幸福感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可随即,更多的茫然又占据了心神。
这里……是哪里?
不是记忆中的王权星,那里的建筑风格更为古朴恢弘,星尘阁高耸入云。也不是玄荒界妍天城,那里的灵气远没有此处浓郁精纯。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带着秩序与威严气息的法则波动,整个空间都显得异常稳固与……陌生。
她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却感觉浑身软绵绵的,魂体与肉身初步融合带来的虚弱感依旧明显。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魁梧如山、散发着淡淡赤红妖气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墨渊。他看到妍小妤醒来,粗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洪亮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弟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墨……墨大哥?”妍小妤有些不确定地唤道,记忆中的墨渊似乎更加……跳脱一些,而眼前的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与历经风霜的痕迹。
“是我,是我!”墨渊搓着手,嘿嘿笑着,走到床边不远处的玉凳上坐下,“老弟他守了你一夜,刚被清瑶妹子硬拉去处理些紧急城务,马上就回来。你刚醒,别急着动,好好缓缓。”
妍小妤微微点头,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疑惑,轻声问道:“墨大哥,这里……是何处?我沉睡了多久?谕他……这些年,怎么样了?”她有很多问题,但最关心的,依旧是那个为了她闯入冥界的男人。
墨渊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这里啊,是谕天城。是……老弟他,为了能有个安稳地方想办法救你,后来一手建立起来的根基之地。”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似乎在想如何讲述那段腥风血雨的往事:“弟妹,你……陨落之后,老弟他……就变了。”墨渊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像疯了一样,在王权星……掀起了一场滔天杀戮。所有与你陨落有牵连的势力,所有当时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
妍小妤的心猛地一紧,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她难以想象,那个虽然外表冷漠,但内心始终保留着一份原则与底线的凌谕,会变成墨渊口中的“杀神”。
墨渊看着她的表情,苦笑道:“是真的。那时候,整个王权星,听到‘凌谕’两个字,都能让小儿止啼。他就像一尊从地狱爬出来的复仇修罗,眼里只有杀戮和变强……因为只有变得足够强,他才有可能找到复活你的方法。星尘阁……也在那场风波中受到了波及,最终……分崩离析了。”
妍小妤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心口传来一阵闷痛。星尘阁……那是他们曾经共同经营、寄托了无数心血的地方……竟然……
“后来,”墨渊继续道,“王权星待不下去了,仇家也太多。老弟就带着我们,还有后来陆续追随他的一些人,辗转来到了这片相对偏僻的星域。看中了此地一处古老的灵脉节点,便在此扎下根来,建立了这座谕天城。”
他指了指四周:“这问道宫,这城中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一点点规划、建造起来的。他说……要给你一个绝对安全、再也不会受到伤害的家。”墨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这些年,他一边经营城池,一边疯狂地寻找各种古籍秘法,探寻复活之术,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过。我们都劝他,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妍小妤静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了层层涟漪。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背负着巨大的悲痛与执念,在血与火中前行,在孤独与绝望中坚守,只为那一个渺茫的希望。心中的酸楚与心疼,几乎要满溢出来。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着的兴奋低语。
“是这里吗?”
“师尊吩咐过,师娘刚醒,不能打扰……”
“我们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紧接着,六道年轻的身影,有些局促、又充满好奇地出现在了静室门口。正是雷烈、苏婉、冷月、韩小飞、石坚、石毅六人。
他们看到坐起身的妍小妤,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激动和紧张的神色。六人互相推搡了一下,最终由最为沉稳的雷烈带头,六人整齐地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弟子雷烈(苏婉、冷月、韩小飞、石坚、石毅),拜见师娘!”
师娘?
妍小妤被这个称呼弄得微微一怔,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看向墨渊。
墨渊笑着解释道:“哦,这是老弟后来收的六个记名弟子,都是好苗子,这些年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听说你醒了,非要过来见见。”
妍小妤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六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从他们眼中,她看到了纯粹的敬仰、好奇,以及……一丝对她能苏醒过来的由衷喜悦。她苍白的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柔和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她的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清冷与温柔,让六人顿时放松了不少。
苏婉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悄悄打量着这位只存在于师尊执念与传说中的人物。看着她那与师尊描述中一般无二的绝美容颜,尤其是那双清澈如冰湖的眼眸,苏婉心中最后那一丝微妙的怅然也悄然散去,只剩下由衷的祝福。这样一位女子,值得师尊付出一切。
妍小妤也注意到了苏婉,看着她那与自己相似的冰蓝色长发与眼眸,心中微微一动,但并未多问。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急促。凌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黑袍也换了一身新的,但眼神中的疲惫却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明亮。
他看到醒着的妍小妤,以及围在床边的众人,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进来。
“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他径直走到床边,目光紧紧锁在妍小妤脸上,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好多了。”妍小妤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有心疼,有感激,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一丝对未知未来的茫然,“墨大哥……都跟我说了。”
凌谕闻言,眼神微暗,握住了她微凉的手:“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他的话语简单,却带着千钧的承诺。
妍小妤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那份不真实感,终于渐渐被一种踏实的安全感所取代。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低声道:“嗯。”
静室之内,阳光正好,温暖而宁静。历经生死离别,跨越冥界阻隔,两人终于再次携手。尽管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重逢的温情,足以融化万载寒冰。而这座名为谕天城的天空之城,也终于迎来了它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