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文渊的淡定,始毕可汗的处境可就惨烈多了。
他还在高地上攥着拳头犹豫不决 —— 是拼死抵抗,还是带着残部退回草原?
脚下的土地忽然剧烈震颤起来,紧接着,一声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巨响在不远处炸开。
离他不足百米的地方,一团漆黑的蘑菇云猛地拔地而起,滚烫的气浪裹挟着碎石与断木扑面而来,狠狠砸在他脸上。 “可汗!” 阿史那咄苾反应极快,一把将始毕可汗扑倒在地。两人刚滚到土坡下,就见方才站立的指挥台已被气浪掀飞,碎石像冰雹般砸落,几名来不及躲闪的亲兵瞬间被埋在瓦砾之下。
还没等始毕从震骇中爬起,第二声、第三声爆炸接踵而至。热气球投下的炸药包像精准的雷霆,一个个砸在突厥大营的要害处 —— 粮草堆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干燥的草料被火舌舔舐着,噼啪作响,浓烟中飘来刺鼻的焦糊味;马厩那边更是混乱,受惊的战马挣脱缰绳疯狂冲撞,踩踏着奔逃的士兵,凄厉的嘶鸣与惨叫混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有个炸药包正巧落在射雕手的阵列中。随着一声巨响,原本整齐的队伍被炸得四分五裂,断弓、残箭、碎裂的甲片与肢体混在一起,飞溅得到处都是。侥幸没死的士兵抱着流血的伤口,在地上翻滚哀嚎,望着空中缓缓移动的热气球,眼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始毕可汗被阿史那咄苾拖着往后跑,脚下的土地滚烫得像要裂开。他回头望去,整个大营已变成一片火海,帐篷在爆炸中支离破碎,燃起的火焰吞噬着旗帜与帐篷,连天空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那些刚才还在他面前叫嚣着要 “射下妖物” 的士兵,此刻像没头的苍蝇般四处逃窜,却怎么也跑不过从天而降的 “雷霆”。
“撤!快撤!” 始毕可汗终于嘶吼出声,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可汗的尊严,抓过身边一匹没受惊的战马,翻身上去就往营外冲。
身后的爆炸声仍在继续,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的重锤,让他明白 —— 这场仗,他们输得彻彻底底,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阿史那咄苾紧随其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七个悬在空中的庞然大物,只觉得那银白与橙色的身影,比草原上最凶的狼群还要可怕。
火光照亮了他们奔逃的背影,也照亮了地上不断蔓延的血迹与尸骸,整个突厥大营,已在高空投下的毁灭中,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恐惧像瘟疫般在突厥大营里蔓延,彻底冲垮了所有秩序。
士兵们在火海中瞎撞,喊着将领的名字却只听到自己的回声;将领们勒马四顾,麾下的队伍早已散成了沙,刀鞘里的弯刀在颤抖的手中哐当作响。
连始毕可汗都跑得没了踪影,那面象征权威的狼头大纛在火里歪歪斜斜地倒下去,彻底抽走了最后一丝军心。
有士兵被炸药的轰鸣吓破了胆,“当啷” 一声扔了弯刀,“噗通” 跪倒在焦土上,双手抱头只顾着发抖;更有甚者慌不择路,竟朝着雁门城的方向狂奔 —— 那里明明是厮杀了数日的敌阵,此刻却成了他们眼中唯一的 “生路”。
就在这片混乱中,东北方的山林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千余名骑兵如神兵天降,黑甲黑马,手中长槊在火光中闪着寒芒,毫无预兆地冲入大营。
他们不恋战,只在乱军中东冲西突,铁蹄踏过燃烧的帐篷与散落的尸骸,硬生生在火海里趟出一条血路。
“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者不杀!” 领头的骑兵用流利的突厥语高喊着,声音穿透了爆炸的轰鸣。长槊挥出,只挑武器不伤人,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慑 —— 但凡试图反抗的突厥兵,要么被槊杆抽翻在地,要么被马蹄逼得连连后退。
这支骑兵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剖开混乱的大营,所过之处,站着的突厥人要么跪地缴械,要么被斩首当场,竟无一人敢站着。
火还在烧,爆炸声还在响,可这支突然杀出的骑兵,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暂时冻结了大营的溃散。那些跪地的士兵望着黑甲骑兵的背影,忽然意识到,或许投降,真的是唯一的活路。
不过片刻功夫,近万名被吓破胆的突厥兵,就像被赶羊似的,被那千余骑兵驱着、赶着,踉踉跄跄退出了火海翻腾的战场。
他们大多丢了兵器,耷拉着脑袋,连抬头看一眼空中飞艇的勇气都没有,唯有马蹄声在身后催促,一步步远离这片炼狱。
飞艇舱内,杨广盯着那支有条不紊押解俘虏的骑兵,眉头拧成个疙瘩,喃喃自语:“这群骑兵是哪里来的?行事这般怪异 —— 冲乱敌阵不说,抓了俘虏就往外带,竟不趁机追杀……”
文渊在一旁把玩着空了的橘子皮,幽幽接话:“我的人。我那作坊最近正缺劳力,过来顺手抓些回去干活。”
他抬眼看向满脸困惑的杨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偏又带着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狠劲:“这次行动,我打算抓够三万人。”
“三、三万人?!” 杨广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半张着,半天合不拢。他原以为这是支奇兵,没想到竟是文渊私兵,更没想过对方抓俘虏不是为了献功,竟是为了…… 当劳力?
不等他消化这惊人的念头,文渊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戏谑:“老杨啊!说起来,还得多谢陛下呢。您把这大隋折腾得人烟凋零,千里沃野都见不着几个活人,我的工坊想找个像样的劳力都难。这不,只能从突厥这边匀点了。”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在杨广心上。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却被 “人烟凋零” 四个字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这些年东征西讨,徭役不断,中原大地早已是百业萧条,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力?
文渊却像没瞧见他的窘迫,转头看向窗外,望着那支越走越远的俘虏队伍,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三万劳力,足够开三个新矿场了。等调教好了,比中原的佃户好用多了 —— 至少,不用工钱只管饭就行,并且他们还不敢偷懒。”
杨广怔怔地看着文渊,对方的话语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赤裸裸的利用,却偏偏让他挑不出错处。
舱外的风还在呼啸,远处的爆炸声渐渐稀疏,可他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 原来在这少年眼里,战争、俘虏,竟都能变成工坊里的 “原料”,这般心思,当真是……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