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说来说去,不还是要打仗?” 两人听完,几乎是一个声调炸出来,眼里都带着点被戳穿的笃定。
杨广捻着胡须,眉峰挑得老高:“别管什么‘海军陆战队’名头多新鲜,说到底不就是支军队?能在海上跑的军队!这和咱们提刀去抢地盘,有啥两样?”
始毕可汗在旁使劲点头,手里的马鞭往掌心一拍:“就是!本可汗听着也一样!说白了,就是让咱三家掏银子,给你养一支听你调遣的队伍,是不是?”
“我靠,你们俩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 文渊脸一沉,指着不远处正布置商队护卫出发的李继忠,“就跟我商队里的武装押运队一个道理!这海军陆战队,就是给跑海的商队当护卫的 —— 谁的商队要出海,花钱雇他们护航,这期间队伍的一切用度,抚恤等都有雇佣者出。同样这支队伍就会听雇佣者指挥?”
他扫了两人一眼,撇着嘴嗤笑:“明白了没?二位战争贩子。”
杨广盯着文渊看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我靠,你小子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你的意思是,让那些商队自己去探路,自己掏钱出人出物,替咱们把地盘占了,咱呢?就出几艘船、几队人,坐享其成?”
始终慢一拍的始毕可汗愣了片刻,也猛地反应过来,粗声嚷嚷:“我靠!你这小子,心眼比草原上的狐狸还多!够阴!”
文渊叼着草茎笑了,吐掉草根拍了拍手:“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商队要赚钱,咱要拓路,各取所需罢了。总比你们提着刀片子冲上去,人死了、钱花了,最后只抢回几车皮毛实在,是不是?”
杨广眯起眼,指尖在马鞍上敲得更快了 —— 这法子听着荒唐,细想却比征伐省力得多,还能把风险都转嫁给商队。
始毕可汗也摸着下巴琢磨,草原上的商队最懂趋利避害,若是真能赚钱,不用催也会往前冲……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行了,走了。”
就在杨广捻着胡须盘算利弊、始毕可汗攥着马鞭暗自权衡的当口,文渊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天气。
“这事我早有眉目 —— 关中那几家老世族,我已经搞定了。大隋这边很快就能动起来。” 他转头看向始毕,眼里带着点斟酌:“只是大可汗那边,草原部落杂,怕是要费些周折。若是信得过,我们可以派些懂行的人介入。”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滚油里,“滋啦” 一声炸开了。 杨广脸上的算计霎时僵住,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 你把几大世家都搞定了?” 那些盘根错节的老狐狸,连他这个皇帝都得让三分,文渊这小子竟轻描淡写一句 “搞定了”?
一时间,他只觉得后颈发凉,仿佛自己这帝王,在这三方原上竟成了最不知情的那个。
始毕可汗也皱紧了眉头,手里的马鞭无意识地敲着马腹。不让人介入?草原上的部落各有各的心思,不是他一句话能办妥的,怕是少不了会动刀兵;可让人介入…… 文渊的人掺和进来,会不会打着帮忙的旗号,摸清了草原的底细?到时候是帮衬还是掣肘,谁说得准?
他瞥了眼文渊,见对方正漫不经心地望着远处的商队,那副笃定的样子,倒像是吃准了他会动心。
始毕喉结动了动,心里像揣了团乱麻 ——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纠结劲儿,比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还磨人。
风卷着远处的吆喝声过来,杨广还在消化那 “搞定世家” 的惊雷,始毕则在 “借力” 与 “防备” 间反复拉扯。
文渊却已翻身上马,扬声道:“走吧,帐里还炖着肉呢,凉了就不好吃了。” 马蹄声哒哒响起,留下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竟忘了跟上。
帐内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案上,萧皇正在公关珈蓝。
她瞧着珈蓝伏案批阅信函的样子,心里那点喜爱像春日的草芽般疯长 —— 这姑娘眉峰清俊,落笔时指尖微顿的模样透着股沉静,连额角渗出的细汗都显得格外利落。
萧皇后忍不住拿起手边的团扇,轻轻往珈蓝颈后送着风,扇面扫过带来的凉意,让珈蓝微微一顿,抬眼时眼里带着点茫然。
“天热,扇扇能凉快些。” 萧皇后笑盈盈的,见案上的茶水浅了,又提起青瓷壶给她添了半盏,指尖不经意触到杯壁,温温的,正合口。
她就着添茶的动作,又多看了两眼珈蓝的眉眼,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骨子里有种难得的韧劲儿,心里痒丝丝的,恨不能把所有好东西都往她跟前送。
珈蓝刚看完青衣送来的急函,正伸手要去够笔,腕子还没抬起来,一支缠了银丝的狼毫已递到眼前。她猛地抬头,见是萧皇后亲自递笔,慌忙要起身:“珈蓝何德何能,敢劳烦皇后娘娘…… 方才知夏还在跟前,怎么……”
“被我支去寻新采的酸梅汤了。” 萧皇后把笔塞进她手里,指尖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不让她起身,“我瞧着你顺眼,就想在这儿多待会儿,说什么劳烦。”
她视线落在案上堆叠的信函上,语气里添了点心疼,“倒是你,才多大年纪,就要应付这堆琐碎,真让人心疼。”
团扇还在轻轻摇着,风里带着帐外石榴花的甜香。珈蓝握着笔的手微微发烫,望着萧皇后眼底真切的暖意,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方才处理事务的紧绷,好像被这温柔的关切悄悄松了些。
过了片刻,珈蓝搁下笔,指尖在案角轻轻叩了叩,语气里带着点释然的轻缓:“娘娘莫要挂心,做点事儿其实不打紧。”
她抬手捋了捋鬓发,眼底漾开点信赖的笑意:“三哥早把各样事都立了规制,我不过是过目一遍,做到心里有数。真要费神的,也就那么两三件棘手的,批几句定夺了便是。”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其实三哥早给我配了个极得力的管事,算盘打得精,理事也周全。只是我素来不习惯跟前总跟着人,便打发她去工坊做调研了 —— 让她多看看实务,比守着我这案头更有用些。”
萧皇后眯着眼,看着珈蓝的侧脸,听着珈蓝的声音,不知不觉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