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太上老君手持一柄拂尘,尘丝银白,微微拂动。
缓缓从众仙班列中踱步而出。
“陛下,娘娘,诸位仙卿,不必忧虑。”
老君的声音平和舒缓,如同春风化雨,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抚平了殿内不少神仙心中的恐慌。
“那妖猴之所以有此金刚不坏之躯,老道倒是略知一二缘由。”老君捋了捋颌下雪白的长须,慢条斯理地说道,
“想那猴头,先是偷吃了蟠桃园中九千年一熟的蟠桃仙果,那仙桃蕴含的天地精华何其庞大;后又大闹蟠桃盛会,将瑶池御酿琼浆玉液如同饮水般鲸吞豪饮。”
“更兼胆大包天,趁老道不在,潜入我那兜率宫丹房之中,将老道辛苦炼制的五壶金丹——那丹有生有熟,药力各异,或刚猛霸道,或绵长醇厚,一股脑儿,囫囵吞枣,尽数偷吃下肚。”
老君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对造化玄奇的感叹精芒,继续道:
“这猴头,倒也有些非凡的造化与气运。”
“他将那蟠桃的生机、御酒的醇厚、以及五壶生熟金丹那庞大驳杂、甚至相互冲突的恐怖药力,竟在体内运转起三昧真火,将其生生煅烧、熔炼、提纯,最终浑做一块,不分彼此。”
“故而才成就了这副金刚不坏、万劫难磨的铜头铁骨,此躯已成,浑然一体,外力难侵,寻常刀兵水火雷霆,自然伤他不得。”
“非是刑罚不力,实乃其躯已近乎道,外力难损其根本。”
他这番解释,引经据典,剖析入微,如同拨云见日,瞬间让殿内茫然无措的众神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
“那……依老君之见,该当如何处置此獠?”玉帝仿佛在茫茫黑夜中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急忙向前倾身问道。
他不能违背天规,但如果是老君亲自开口的话,另当别论,在整个三界,老君的地位都是超凡脱俗的。
太上老君微微一笑:
“陛下勿忧,既然那猴头是偷吃了老道的金丹,才得了这身‘本事’,那解铃还须系铃人,因果循环,自有其理。”
他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小事,
“不若将此妖猴交与老道领回兜率宫,老道自有那‘八卦炉’,此炉乃老道观天地开辟、阴阳分化之理而铸,炉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方位,内蕴乾坤造化,能调和阴阳,掌控文武火候,最擅炼化万物,返本归元。”
“待老道将其投入炉中,以文武之火细细煅烧七七四十九日。”
老君顿了顿,拂尘轻摆,继续道:
“一则,可将被他囫囵吞下、强行熔炼于己身的金丹药性,重新提炼、分化、炼化出来,物归原主。”
“二则,那猴头既是靠吞噬庞杂药力、以三昧真火煅烧成就了这金刚之躯,其本身也如同一个未完成的‘大药’。”
“在八卦炉的六丁神火之下,其躯壳与药力同源,自然也能被炉火重新熔炼。”
“待金丹炼出、药性尽归之时,他自身这承载药力的‘炉鼎’……自然也就化为灰烬,复归天地了。”
“此乃顺应其自身因果,一举两得之法,亦是天理循环之态。”
老君的话音落下,殿内先是陷入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如释重负的赞叹和附和声。
“妙!妙啊!老君此法,暗合天道,玄妙无比!”
“解铃还须系铃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老君高明!”
“八卦炉乃道祖所有,蕴含无上造化,定能炼化孙悟空,返本归元!”
“如此处置,既全了天规威严,又解了眼前之困,更显天道至公!善!大善!”
一群仙家对着老君狂拍马屁,不说老君现在确实说得玄妙,就算老君出口粗鄙,他们也得奉承。
玉帝闻言,紧锁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甚至抚掌轻赞了一声:
“善!”
这法子,完美!
既保全了天庭和天规的颜面(由道祖亲自“回收”金丹并“处理”妖猴,名正言顺),又显得合情合理、顺应天和(解铃系铃,因果循环),更重要的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彻底解除了他的尴尬困境。
他立刻朗声道:“老君所言,深合天理,洞悉因果,朕心甚慰,六丁六甲何在?”
“小神在!”多位身披金甲、神光熠熠的威武神将立刻出列,单膝跪地听令。
“尔等即刻将妖猴孙悟空,押送至兜率宫,交由道祖处置,沿途小心看管,不得有丝毫差池。”
“遵旨!”
六丁六甲齐声应诺,随即转身,步伐沉稳有力,大步流星地出殿而去,去斩妖台寻孙悟空去了。
殿内众神,包括玉帝和王母,都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舒了一口气。
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玉帝重新坐回龙椅,恢复了那掌控三界的从容气度。
然而,在殿外那蟠龙金柱的巨大阴影遮蔽之下,有两个人将殿内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老君出面后的话语以及玉帝的最终旨意,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入耳。
正是梅山六圣中的郭申与直健!他们奉杨戬之命留在天庭打探消息,一直如同磐石般守候在殿外廊下。
郭申浓眉紧锁,虬髯微颤,一双虎目看向身边的直健,眼中满是凝重与急切。
直健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微微颔首。
数千年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深厚情谊,让他们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交汇便已心意相通——此事重大,远超预期,必须立刻、马上禀报真君。
直健无声地朝殿内喧嚣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郭申继续在此留意后续动静。
随即,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又似一道无声的轻烟,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廊柱的遮蔽范围。
在出了南天门后,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并指如剑,引动法力,一道迅疾如电、凝练无比的土黄色遁光瞬间包裹全身!
“咻——!”
遁光撕裂空气,发出短促而尖锐的破空声,如同离弦之箭,以惊人的速度冲破南天门前缭绕的祥云瑞霭。
朝着下界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的方向,全力疾驰而去。
速度之快,在云层中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笔直气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