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三十三天之外,离恨天,兜率宫中。
孙悟空的一具分身(且称之为“丹房悟空”)原本正翘着腿,优哉游哉地翻看着老君丹房里的道书,那条灵活的尾巴还卷着芭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八卦炉扇着风。
忽然,他动作一顿,显然是接收到了来自下界本尊的传讯。
他眨了眨火眼金睛,哈哈笑道:
“俺老孙就说今晚心神不宁,原来是有这等趣事,也好,也好!”
“这丹虽是俺老孙去求来的,待会让下界的师父给那国王服下,这救人性命、功德无量的好事,也算他老人家一份!”
这好大圣,得了讯息,立刻将那珍贵的道书往旁边侍立的金角童子怀里一扔。
金角童子吓得手忙脚乱,急忙接住,生怕有丝毫损坏。
丹房悟空又将尾巴卷着的芭蕉扇抽出来,塞到银角童子手里,指挥道:
“你来扇会儿风,力道均匀些,莫要熄了炉火,也别扇得太旺!”
银角童子不敢违逆,苦着脸接过那沉甸甸的芭蕉扇,蹲在八卦炉旁,熟练地扇了起来。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孙悟空早已摸清了这兜率宫中各类丹药的摆放位置。
此刻老君不在,他俨然成了此处最大的“爷”。
他径直走到一个紫金红葫芦前,拔开塞子,就开始往外倒丹药,嘴里还碎碎念着:
“俺那师父也是,炼了这许多九转还魂丹,藏着掖着也不使用,岂不浪费?”
“如今俺老孙拿他几丸去救人性命,积攒功德,这功德也有他老人家一份,说起来还是为了他好呢……”
一旁的金角童子看得心疼不已,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小……小老爷,您……您悠着点倒,这九转还魂丹炼制极不易,材料难寻,火候难控……”
丹房悟空看他一眼笑道:
“怎地?俺老孙用自家师父的丹药,还要你这童儿来心疼?”话虽如此,他还是收敛了些,不再像倒豆子般往外倒。
金角童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毕竟眼前这位是老爷亲口承认的弟子,论起身份尊卑,孙悟空是主,他只是仆童,哪有仆人阻拦主子用自家东西的道理?
这就好比地主家的少爷要拿家里的米粮送人,一个长工哪里敢死死阻拦?
恰在此时,宫外祥光一闪,太上老君的身影悄然出现,显然是刚刚访友归来。
他一眼就看到孙悟空正拿着他的宝贝葫芦倒丹药,不由莞尔,抚须笑道:
“好你个猴头,贫道我才出门片刻,你这‘家贼’就又难防了?”
“这回偷丹倒是偷得越发理直气壮了,都不避人了?”
丹房悟空见老君回来,也不慌张,熟练地从葫芦里倒出一枚圆润饱满、异香扑鼻的九转还魂丹,然后盖好塞子,将葫芦放回原处。
如今这东西有自己的一份,也不必想着一网打尽了,还是得循序渐进。
他嬉皮笑脸地凑到老君身边,伸手就给老君揉捏肩膀,手法娴熟老道:
“师父您老人家这话说的,我们师徒之间,还说什么偷不偷的?您也学会调侃起俺老孙来了?”
他一边给老君揉肩一边道:
“我们师徒还分什么彼此?我的便是您的,您的自然也是我的。”
“您若不信,我这就把我身上那多余的几只瞌睡虫分些给您老人家玩玩,免得您总说我小气,只进不出!”
太上老君被孙悟空揉捏得甚是舒服,微微眯起了眼。
他也没想到这猴子在伺候人这一块还不赖,不过想到这家伙以前打架斗殴是一把子好手,区区按摩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毕竟都是力道的与穴位的把握,殊途同归。
他享受般地哼了一声,笑道:
“照你这般说法,老道我这满宫的法宝、满架的仙丹,岂不是都成了你的?”
“而你身上除了那几只能让人打瞌睡的小虫子是复数的,便再无多余的法宝,便是你那根成名的如意金箍棒,说起来也是出自老道我的八卦炉。”
“若真不分彼此,那贫道我不是吃了天大的亏吗?”
“不成,不成,这买卖做不得。”
见师父调侃他,丹房悟空也耍起无赖,笑道:
“师父,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如今是正经的师徒,按道理,这兜率宫里的丹药法宝,原本就该是平分的。”
“不过嘛,您是我师父,辈分高,年纪大,我便吃些亏,让您多占一成,我们四六分账如何?还是您的造化呢!”
“不然等俺老孙亲自动手‘分’,嘿嘿,只怕就不止是四六了……”
“只怕这四六都要倒过来……”
太上老君被他这惫懒模样气得笑骂,佯装生气地将他推开:
“去去去,好你个泼猢狲,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既然是个贼不走空的大贼,那便该将你赶出兜率宫去!”
“哼,走就走,等俺老孙把这丹药送下去给本尊,我就不回来了!”
丹房悟空说着,果真拿着那枚九转还魂丹,一个筋斗跳出兜率宫。
他凝聚起一股精纯法力,小心翼翼地将那丹药包裹起来,认准了南天门方向,用力掷去。
只见那枚被金光包裹的仙丹,瞬间化作一道流星,撕裂三十三天外的清静之气,直奔下界而去。
做完这一切,丹房悟空转身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兜率宫。
刚踏入宫门,便听见太上老君故意板着脸,淡淡道:
“哟?这不是那偷丹的贼猴吗?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我这就来偷你的丹!”
丹房悟空板着脸说完,随即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凑上前去,继续给老君捶肩膀:
“瞧师父您说的,我这不是舍不得您老人家嘛,再说了,我这贼今天还没偷过瘾呢,这就来再偷点儿。”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斗气,实则其乐融融,有一种老顽童遇上小顽童的趣味在其中。
旁边的金角、银角童子看着自家老爷被悟空小老爷哄得眉开眼笑,眼中既是羡慕,也是由衷的开心。
毕竟,这庄严肃穆的兜率宫,已经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如此活泼泼的生气了,自家老爷,也许久未曾如此开怀畅笑过了。
(怎么感觉有点像女频的“少爷已经许久没这般笑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