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有来有去走远,孙悟空摇身一变,便化作了他的模样——五短身材,扦挞脸,无须。
又将他留下的黄旗、铜锣拿在手中。
“有来有去……倒是名副其实。”
孙悟空笑了笑,将牙牌悬挂在自己腰间,随即“乒乓”地敲起铜锣,迈着与有来有去一般无二的步子,朝着獬豸洞方向行去。
行不多时,便听得前方人声鼎沸,喧哗阵阵。
孙悟空停下脚步,隐在暗处定睛观瞧。只见那獬豸洞口,黑压压排列着数百名小妖,盔明甲亮,刀枪并举,队伍竟然颇为齐整,并非乌合之众。
“咦?”孙悟空心中微讶,“这妖怪倒还懂得些排兵布阵之法?看来并非全然无脑。”
他看了几眼,然后便“乒乓”敲着锣,大踏步径直朝着洞府走去。
刚到洞口,还未及细看洞内景象,便听得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有来有去,你回来了?”
孙悟空抬眼一看,是个值守的猩猩头目,便学着有来有去的嗓音,含糊地答应道:“回来了。”
那猩猩头目催促道:“既回来了,还在此磨蹭什么?”
“快走,大王正在剥皮亭上等着你回话呢,去晚了,小心大王怪罪。”
“晓得了,晓得了。”孙悟空答应着,脚下不停,敲着锣便往洞里走。
进入洞中,但见这獬豸洞内部竟是别有洞天。
乃是依托悬崖峭壁开凿而成的巨大石室,宽阔空荡,石柱林立。左右两边种植着些奇花异草,虽在洞中,却也生机勃勃。
前后则有古柏青松点缀,显得幽深莫测。
他循着声息,穿过前庭,来到二门之内。
忽抬头,看见一座修建得极为轩敞的亭子,八扇窗户大开,内外明亮。亭子中间,摆着一张镶金嵌玉的宽大交椅,椅上坐着一个魔王。
幌幌霞光生顶上,威威杀气迸胸前。口外獠牙排利刃,鬓边焦发放红烟。嘴上髭须如插箭,遍体昂毛似迭毡。眼突铜铃欺太岁,手持铁杵若摩天。
模样果然凶恶骇人,正是那赛太岁妖王。
孙悟空见了,心中暗笑——怪不得这家伙需要去抢别人妻子,原来是个丑八怪。
他随后装作一副愤懑委屈、惊魂未定的模样,对这妖王表现得十分怠慢,既不跪拜,也不问安,转过脸去,背对着亭子,只顾“乒乓”、“乒乓”地使劲敲锣,把锣敲得震天响。
那赛太岁妖王在亭上看见,皱了皱眉,问道:“嗯?你回来了?” 声音如同破锣。
孙悟空不答,只顾敲锣。
妖王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有来有去,本王问你话呢,你回来了?”
悟空依旧不答,反而把锣敲得更响了。
妖王心下恼怒,起身走下交椅,来到悟空身后,一把拉住他,喝道:
“你这厮!到了家还不撒手,只管敲什么丧锣,本王问你话,为何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孙悟空这才就势把铜锣往地上一摔,发出“哐当”一声大响,扭过头,脸上做出又怕又怒的表情,跳着脚叫道:
“什么‘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说我不去,你偏偏要叫我去。”
“我刚走到那朱紫国城外,就看见无数人马,摆开阵势,刀枪如林,旌旗蔽日!那些人一见我,也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齐喊‘拿妖精,拿妖精’,一拥而上,拉的拉,扯的扯,推的推,搡的搡,生生把我抓进城去。”
“见到那国王,那国王不由分说,就要下令把我推出去斩了,幸亏旁边有两班文官谋士劝谏,说什么‘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那国王才饶了我的性命,收了战书。”
“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又把我押出城外,就在那军营之前,众军士面前,褪下裤子,结结实实打了三十大板,直打得我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才放我回来,传话给你,他们还说了,很快就要点齐兵马,杀到我们这里来,与你决一死战呢。”
说着,他还龇牙咧嘴,用手揉了揉屁股,仿佛真个疼痛难忍。
那妖王听了这番说辞,信以为真,脸上的怒气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点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般模样,问你也不吭声,原来是吃了大亏,受了惊吓,又挨了打。”
孙悟空顺着他的话,委屈道:“可不是嘛,那三十大板,打得我三魂出窍,七魄升天,疼得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哪里还顾得上答应你?”
妖王追问道:“那你可曾看清,他们有多少人马?”
孙悟空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连连摆手:“哎哟我的大王,当时那般情景,我魂儿都吓飞了一半,又疼得死去活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细数他们有多少人马?”
“只恍惚看见那里里外外,密密麻麻,摆满了各色兵器, 晃得我眼花缭乱,只觉得无边无沿,数不胜数啊。”
“晃得你眼睛都花了?”
赛太岁闻言,伸手就要打孙悟空耳光,却被孙悟空躲过。
“夸张!”
“俺不夸张怕你不信啊。”
赛太岁听孙悟空说完,不但不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声震洞府:
“哈哈哈,无妨,无妨,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阵势原来不过是些虚张声势的把戏,像这等杂七杂八的兵器,听起来唬人,真动起手来,在本王面前,不过都是些空架子,一触即溃,你不必害怕。”
他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语气缓和道:“你既受了委屈,先下去歇息片刻,喝口酒压压惊。”
“不过,在歇息之前,你先去后洞禀报金圣娘娘一声,就说不必再烦恼哭泣了,今早她听见我发狠,要去征讨朱紫国,就一直眼泪汪汪,哭个不住。”
“你现在就去对她说,那朱紫国兵马如何众多,如何勇猛,明日定然能战胜本王,先宽宽她的心。”
“快去!”
孙悟空本来就是想看看那金圣宫,此刻正合他意,嘴上连忙答应:“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禀报娘娘,让她老人家宽心。”
说罢,捡起地上的铜锣,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朝着后洞方向走去。
赛太岁见此,心中更不怀疑,只是思索着明天要将那银圣宫和玉圣宫拿了。
自己这些年一直没得金圣宫尝尝,换个口味也行,不然此次下界岂不是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