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会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像是一场对意志的酷刑。
老巫师似乎并未入睡,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异常锐利和……沉重,仿佛已经知晓了部分的情况。
因为知道罗斯林恩之前来的时候,肯定把自己的身份也跟邓布利多一并说了,因此根本没有丝毫的寒暄,西弗勒斯就直接切入了主题。
他的声音因极力控制,而显得更加低沉沙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复述了预言内容,描述了伏地魔的反应,然后,重点强调了特拉弗斯的下场,以及其中蕴含的恐怖意味。
“……纳吉尼当场吞噬了他。”
西弗勒斯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实验观察结果。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维持这份平稳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每一个单词都像冰冷的石子从喉咙里挤出。
“黑魔王以此表明态度:他将不惜一切代价,以最残忍的方式铲除预言中的威胁,及其任何可能关联。”
“排查与清除已经开始,方式将极端暴力。也许波特一家会成为首要的目标,但他们绝非唯一目标。任何曾公开反对他,且符合时间线的家庭都将被波及。”
邓布利多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因此变得更深了,如同刀刻一般。
当西弗勒斯说完,办公室里顿时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墙上的肖像画们都停止了假装打鼾,沉默地看着下方。
“那么,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个,西弗勒斯?”
不知多久,邓布利多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
“尤其是在目睹了……那样的景象之后。”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西弗勒斯冰冷的外壳,触及那被他死死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惊悸 与更深层的东西。
忍下被看透的不适,西弗勒斯到底还是强迫自己迎上了那道仿佛能看穿人灵魂的目光。
他依旧重复着那套理智的说辞,甚至比之前更加冷硬,仿佛要用这种冷硬来武装自己。
“我想,罗斯林恩一定对你说过一些未来的事情,否则您不可能会同意他去奥地利的纽蒙迦德,甚至面见那位属于过去的第一代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
“而那个名叫哈利·波特的男孩,就是我们已知唯一可能终结黑魔王的人,他的存活是未来胜利不可或缺的战略基石。”
“而黑魔王当前的疯狂,等同于进一步证实了预言的威胁性,也戏剧般地提高了我们所要保护关键资产的急迫性和难度性,我们必须确保‘武器’不被摧毁在当前阶段。”
“情感因素……”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说出,“……在此类战略计算中是多余且危险的干扰,而我们所需的是,最高效的解决方案和结果。”
“那莉莉呢?”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准的冰锥,试图凿开此刻西弗勒斯所有的防御。
“还有那些其他可能符合条件家庭中的母亲和孩子呢?被纳吉尼杀死的结局,也可能正等待着他们,这也在你的‘战略计算’之内吗?这些‘损耗’是可以接受的吗?”
随着邓布利多话音落下,西弗勒斯只觉一阵冰冷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咙,伴随着特拉弗斯惨状的碎片记忆。
他强行压下,下颌绷紧得像石头,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和刻薄,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抵御那几乎要冲破壁垒的寒意。
“战争必然伴随着伤亡,校长,尤其是面对一个毫无底线的对手。我们的目标是最小化损失,而非追求不切实际的零伤亡幻想。”
“集中有限资源保护最核心,且回报率最高的目标,是残酷,也是无可奈何的最优解。”
“至于其他人……那是您和凤凰社需要考虑的‘道德困境’和操作难题,不在我的战术评估范围之内。”
他试图用极致的功利主义和冷酷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并彻底的隔绝邓布利多那仿佛能引起共鸣的悲悯与追问。
而邓布利多,他则久久地凝视着西弗勒斯,目光中不再是探究,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无法承受的了然和……一丝极淡的,为眼前这个年轻人而感到的悲哀。
他仿佛看到了西弗勒斯在那冰冷计算和尖刻言语之下,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广泛杀戮的本能抗拒,以及那被深深埋藏的,对特定某个人安全的极致焦虑。
甚至,这种焦虑让他超越了对自身命运的担忧。
最终,邓布利多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追问那个显而易见,却又被西弗勒斯死死否认的动机。
“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邓布利多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也因此更加凝重,仿佛承载着巨大的重量。
“立刻隐藏波特一家,使用最强力的赤胆忠心咒,保密人必须绝对可靠,经过严格审查,且……最好不是他们自己社交圈里的明显人选。”
西弗勒斯提出最务实的方案,并再次隐晦地暗示了熟人成为原定保密人可能带来的风险。
“我会立刻安排。”邓布利多的承诺带着千钧之力,不容置疑。
“但这需要付出代价,西弗勒斯。你带来的警告,可能拯救他们的性命,我提供保护,这依然是一场交易。”
“除了未来的情报,在目睹了今晚的一切之后,你愿意将你自己……绑定到何种程度?或者你所承诺的‘付出’是什么?”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超越了简单的情报交换,也似乎更关乎着西弗勒斯未来的道路和灵魂的重量。
对此,西弗勒斯沉默了,他能明白邓布利多话中的意思。
今晚的暴行是一个分水岭,更深的承诺意味着更深的卷入,更无法回头的前路,更沉重的罪孽。
但显然,他已经没有更多的退路了。
“……我将提供一切您需要的,关于食死徒内部动向和黑魔王计划的情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着,干涩而坚定,就如同一场至关重要的宣誓。
“并且……我接受任何您认为必要的,用于取信于黑魔王或获取关键情报的……任务。”
这意味着他将主动拥抱更深的地狱,甚至可能还包括参与那些他厌恶的暴行。
只见邓布利多的视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包含了审视、评估、或许还有一丝不忍。
最终,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份沉重的誓言。
“很好,西弗勒斯。”他的声音低沉,“记住你今天的选择,以及你所承诺的代价。保护将会立刻实施,至于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存在的温度。
“……保重。你之后所行走的道路,将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黑暗和孤独。”
离开校长室时,西弗勒斯感到的不是虚脱,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金属般坚硬的决心灌注全身。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霍格莫德村僻静的角落幻影移形,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这才回到蜘蛛尾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