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顿了顿,观察着王沐漓的反应,继续道:“当然,光有说法还不行,这上下打点、疏通关节……需要打点的地方可不少啊。府衙的师爷、刑房的书吏、乃至上面审案的大人……哪一环少了这个——”
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做了个点钱的动作,“都行不通。”
王沐漓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指证有人掉包?这倒是个理由,也确实可能是真相。
但让她疑虑的是,这狱吏为何如此“热心”?这背后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那个掉包的人,是否就是龙门镖局?或者……另有其人?
她试探着问道:“大人,此言当真?如此操作,真能……真能脱罪?”她无法完全相信一个陌生狱吏的空口承诺。
隔壁牢房的王沐辰也听到了对话,他脑子飞快转动,立刻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隔着栅栏压低声音急道:“姐!就说……就说是那个新来的杂役周才干的!他来历不明,最有嫌疑!对!就让他顶罪!”在他看来,一个买来的“菜人”的性命,能换回镖局安危,简直再划算不过。
王沐漓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有立刻反驳弟弟。她此刻心乱如麻,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那狱吏听到王沐辰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光芒,在心里疑惑;“周才?莫不是端掉东江县‘暗香,的周才?”
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顺着话头道:“哦?有具体怀疑对象?那更好!只要你们统一口径,这案子就好操作多了。”他似乎并不关心谁是真凶,只关心能否促成这笔“交易”。
他再次看向王沐漓,语气带上了几分逼迫:“王大小姐,意下如何?若是愿意照此办理,并备好‘疏通’的银子,李某便可代为牵线搭桥,尽力周旋。若是不愿意……”
他拉长了音调,语气转冷,“那李某便只好按流程上报,这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该怎么判……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离开!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如同噩梦般的地方!
王沐漓一想到要继续待在这阴暗恶臭的牢房里,前途未卜,甚至可能被屈打成招,就感到一阵窒息。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尽管可能布满荆棘。
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向狱吏,语气坚定道:“大人,我们愿意!还请大人费心周旋!需要多少银两打点,大人尽管开口,只要我们镇远镖局能拿得出,绝无二话!”当务之急是先出去再说。
狱吏李才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一桩大生意:“好!王大小姐果然是明白人!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安心待着,等我消息。切记,管好下面人的嘴,口径一致!”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牢房。牢门再次被锁上,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牢房里暂时陷入了沉默。
王沐辰似乎因为找到了“解决办法”而稍微松了口气,甚至开始盘算需要变卖多少家产来打点。
赵北也凑过来,小声说着“破财消灾”之类的话。
唯有王沐漓,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诡异。
那狱吏的出现,那套说辞,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他们到底想从镇远镖局得到什么?真的只是为了钱吗?还是……另有所图?
她总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而收网的人,似乎并不急于一时。
而在隔壁拥挤污浊的牢房里,蜷缩在角落、仿佛已被恐惧吞噬的周才,却将方才隔壁牢房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当听到王沐辰毫不犹豫地提出要让他这个“菜人”杂役顶罪时,周才低垂的脸上,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好一个镇远镖局,危难时刻,弃车保帅的手段倒是用得毫不含糊。
然而,更关键的信息来自于那名狱吏。
周才强大的读心术早已洞悉其身份——此人名叫李才利,与那位带捕块抓人、身为“暗香”豪州主事的捕头李才顺,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李才利虽不在“暗香”正式编制内,却深知其兄勾当,常利用狱吏身份行方便之门,狼狈为奸。
通过李才利的心念流转,周才捕捉到了更多内情: 其一,“暗香”组织内部已通传消息,东江县重要窝点被端,始作俑者是一个名叫周才的神秘年轻人。
此名已被列为重点警惕对象,虽无人知其具体样貌,但“周才”二字足以引起“暗香”外围人员的高度警觉。
其二,李才顺此次构陷镇远镖局,确实是受了龙门镖局龙岗的重金请托,目的就是要将王家姐弟置于死地,彻底搞垮镇远镖局。
因此,当王沐辰脱口而出“周才”这个名字时,在李才利听来,无异于平地惊雷!
不管此“周才”是否就是组织通传的那个“周才”,仅凭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他高度重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才利不动声色地稳住王沐漓姐弟,假意应承下他们的“顶包”计划后,立刻找机会将这一惊人发现密报给了其兄李才顺。
李才顺闻讯,又惊又喜!
惊的是那个端了东江窝点的煞星可能就在自己手中;喜的是若真能擒获或确认此獠,献给组织,可是天大的功劳一件,远非龙门镖局那点银子可比!
兄弟二人迅速密谋,决定顺水推舟:先假意操作,按王沐漓姐弟的意愿,将他们及其余镖师尽数释放,以麻痹可能存在的“真周才”。
同时也可避免镇远镖局狗急跳墙。而那个名叫“周才”的杂役,则必须找个由头单独扣下!只要人留在了大牢里,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有的是办法炮制他,慢慢核实身份,挖出秘密,或者直接向上面邀功!
计划已定,李才顺便暗中操作起来。
于是,不过半日功夫,事情竟“顺利”得超乎王沐漓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