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景德镇机场,空气中的气息已然不同。弥漫的不再是洱海的湿润或苗山的清冽,而是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泥土和窑火的特殊气息,厚重而悠久。
节目组下榻在一处由旧瓷厂改造的艺术园区内,红砖墙、高烟囱、裸露的钢架结构,与现代设计感交融,处处透露着这座城市的工业血脉与艺术新生。
翌日,拍摄在一间颇具规模的传统手工制瓷作坊进行。甫一进入,便被满室素坯和半成品瓷器所包围,架子上、地上,随处可见等待绘制或烧制的瓶罐碗碟,白生生的,透着一种未经雕琢的朴素质感。
教授他们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章师傅,是青花釉里红领域的顶尖高手,话不多,眉宇间带着手艺人的专注与沉静。他的双手沾着洗不尽的瓷土和釉料痕迹,但动作起来却稳如磐石。
体验从拉坯开始。与龙泉青瓷的陶泥不同,瓷土更为细腻,但也更娇气,对水分和手力的要求极高。章师傅演示时,轱辘飞转,一团看似普通的泥巴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轻盈舒展,瞬息间便亭亭玉立,变成一个造型优美的坯体。
轮到他们上手,困难依旧。刘亦菲好歹有过一次经验,虽然做出的坯体依旧厚薄不均,但至少能维持形状。江瑾辰再次与柔软的泥土“较劲”,他那习惯于精确控制的力量,在面对这流动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材质时,再次显得有些失控。做出的坯体不是歪斜便是坍塌,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清理掉废泥,重新再来,冷静得仿佛在调试一段出错的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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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画坯环节,才是景德镇陶瓷艺术的精髓所在。章师傅演示的是最经典的青花绘制。用特制的青料(钴料)在干燥的素坯上作画,笔触需一次到位,无法修改。只见他运笔如飞,寥寥数笔,一朵缠枝莲便栩栩如生地绽放在坯体上,线条流畅灵动,浓淡相宜。
这一次,江瑾辰的表现截然不同。
绘画所需的精准构图、空间布局、以及对线条的控制力,极大程度地契合了他的优势。虽然他从未学过国画,但那份对结构和比例的天然敏感,让他下笔极为稳健。他选择绘制最简单的几何边纹,线条笔直均匀,间距精准,如同用尺规画出。
刘亦菲则选择了更有挑战性的花卉图案。她有着不错的绘画功底,手腕也灵活,但要在立体的、弧形的坯体上作画,难度远超纸张。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下笔,一朵兰草渐渐成型,虽笔法稚嫩,却透着几分写意的韵味。
章师傅在一旁看着,目光在两人的坯体上流转。看到江瑾辰那工整得如同印刷的边纹,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看到刘亦菲那虽不熟练却气韵生动的兰草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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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好的坯体需要上釉,然后入窑经受一千三百度以上的烈火烧制。章师傅告诉他们,瓷器之美,一半在人,一半在天。画得再好,釉料的流动、窑火的变化、甚至摆放的位置,都可能影响最终的成败。开窑之时,方能见分晓。
等待烧制需要时间。节目组安排他们参观现代陶瓷艺术馆和古窑遗址。
在艺术馆里,看着那些巧夺天工、极具现代设计感的陶瓷艺术品,刘亦菲流连忘返。江瑾辰则更关注于旁边的说明牌,研究不同釉料的化学成分、烧成曲线以及新材料的应用。
而在古窑遗址,面对那座历经元、明、清三代、炉火不熄了数百年的镇窑,感受着那被岁月和窑火熏烤得黝黑厚重的窑壁,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那是一种穿越时空的震撼,仿佛能听到无数匠人忙碌的脚步声和窑火熊熊的燃烧声,能看到无数精美的瓷器从这里诞生,走向世界。
“好像能感觉到它的呼吸。”刘亦菲轻声说,手指不敢真的触碰那古老的窑壁。
“嗯,”江瑾辰站在她身侧,目光深邃地审视着窑炉的结构,“效率或许低下,但可持续性和稳定性,值得研究。”
刘亦菲忍不住笑看他一眼,这人总能从最奇特的角度找到切入点。
傍晚时分,他们画的那几件坯体终于完成了上釉,被小心地送入一座小型气窑。窑门关闭,火焰燃起。
章师傅看着跳跃的窑火,对身边的助手用本地话嘀咕了一句:“那男仔,手稳,心静,是块做瓷的料子,就是太规矩。那女仔,手活,有灵气,像古彩(景德镇传统彩绘的一种,风格自由奔放)。”
助手笑着翻译了个大意。
刘亦菲听了,眼睛弯起来。江瑾辰面色如常,只是目光落在窑火上,久久未动。
窑火正旺,吞噬着泥土与画笔的痕迹,等待着涅盘重生。青花与釉彩在烈焰中交织流淌,将会呈现出怎样的未来,无人知晓。
唯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