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学会走路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便像一场毫无预兆的倒春寒,猛地席卷了这个刚刚步入新阶段的小人儿。
起初只是傍晚有些蔫蔫的,食欲不振。刘亦菲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有点热,便拿出耳温枪测了一下——38.5c。
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刻提高了警惕,给曦曦减少了衣物,用温水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并喂了适合婴儿的退烧药。
江瑾辰结束工作回家时,曦曦正窝在妈妈怀里,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有些急促,哼哼唧唧地表示不舒服。他放下公文包,眉头瞬间锁死,快步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女儿额头的温度,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什么时候开始的?用药记录给我。”他的声音绷得很紧,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冷峻。
刘亦菲把情况和他简单说了,又把用药时间和剂量告诉他。
江瑾辰拿出手机,不是打电话给周铭,而是直接拨通了李主任的电话,开了免提,语气快速而清晰地描述了曦曦的症状、体温变化和用药情况。
电话那头的李主任安抚道:“江先生,您先别太紧张。婴幼儿急疹的可能性很大,特点是突发高烧,一般会反复3-5天,烧退后出疹子就好了。目前先继续物理降温和药物降温,观察精神状态,只要没有出现嗜睡、惊厥或者呼吸异常,就问题不大。”
“反复3-5天?”江瑾辰的眉头皱得更紧,“持续高热对大脑发育及身体机能的影响概率是多少?是否需要立刻住院监测?”
“理论上,只要及时控制体温,避免超高热,风险是可控的。住院环境复杂,反而增加交叉感染风险,在家精心护理更好。”李主任耐心解释,“我会随时保持联系。”
挂了电话,江瑾辰的脸色并未缓和。他接过刘亦菲怀里的曦曦,感受到那滚烫的小身体依赖地偎依过来,他的手臂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
这个在商场上能冷静应对亿万风浪的男人,此刻面对怀里这个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女儿,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近乎无助的焦灼。他能处理最复杂的数据,能构建最严密的安防,却无法用逻辑和理性去驱散女儿身体里的病痛。
这一夜,注定无眠。
曦曦的高烧反复起来,退烧药的效果一过,体温立刻飙升,一度逼近40c。小脸烧得通红,嘴唇都干了,难受得直哭,却又因为没力气,哭声都显得微弱可怜。
刘亦菲和江瑾辰轮流抱着她,用温水一遍遍擦拭她的额头、脖颈、手心脚心。江瑾辰甚至让周铭送来了医用冰袋,但用毛巾包裹得极其厚实,只敢极短暂地敷一下,又怕冻着她。
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平板电脑上不再是财经数据,而是实时记录曦曦体温、用药时间、物理降温次数、饮水量和精神状态的表格。他盯着那个不断波动的体温数字,眼神阴沉得吓人,仿佛那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敌人。
后半夜,曦曦大概是烧得实在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呼吸依旧急促,小眉头紧紧皱着。
江瑾辰就坐在床边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大手轻轻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刘亦菲熬不住了,靠在旁边的沙发上小憩。
凌晨四点,最寂静的时刻。江瑾辰忽然感觉到掌心里的小手动了一下。他立刻俯身过去。
曦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概是烧得有些认不清人,眼神茫然又委屈,看着眼前爸爸模糊的轮廓,小嘴瘪了瘪,极其微弱地、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爸爸……难受……”
这一声含糊不清的、被高烧折磨得沙哑的呼唤,像一根最尖锐的针,瞬间刺穿了江瑾辰所有冷静的盔甲。
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痉挛。他猛地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女儿滚烫的小额头上,另一只空着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宽阔的肩膀却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颤抖。
那种眼睁睁看着至爱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商业失败都更摧垮人的意志。
刘亦菲被细微的动静惊醒,看到这一幕,她的心也揪成了一团。她走过去,轻轻把手放在他紧绷的背上。
江瑾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来,里面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他哑声对刘亦菲说:“你去睡,我守着。”
说完,他继续拿起毛巾,浸了温水,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擦拭着女儿的身体,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仪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过去。天光微亮时,曦曦的体温终于再次降了下来,虽然还在低烧,但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江瑾辰探了探她的额头,一直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一丝。他仔细地帮女儿掖好被角,然后才极度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一场战役,暂时告一段落。
刘亦菲熬了粥端过来。江瑾辰接过,机械地吃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高烧还会反复,他知道。但至少,最艰难的一夜熬过去了。
为人父母,便是如此。喜悦与忧虑交织,骄傲与心疼并存。而爱,则在每一次携手共渡难关时,变得愈发深沉有力。
阳光再次洒满房间时,曦曦醒了,虽然还病恹恹的,但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点。她看着守在床边的爸爸妈妈,虚弱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一刻,所有的疲惫和担忧,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