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云的事,像根刺扎在张大山心里。他没法直接去找她,也没脸去安慰,只能把所有的憋屈和劲头,都撒在了后山那片坡地上。
日子一天天热起来,柴胡和黄芩的植株已经长到半人高,枝叶繁茂,眼看就到了可以采收的季节。张大山每天都要去转几圈,看着它们在左眼视野里那旺盛的、几乎要流淌出来的生机白光,心里的焦灼才稍微平息一些。
得提前找好销路。这次收获的量,比上次那几株天麻多得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了。
他先去了趟镇上的“百草轩”。那老先生看了看他带来的样本(几片成熟的叶子),又详细问了问种植的情况,倒是很满意。
“品相确实不错,比一般的野生货色还好。”老先生捻着胡须,“柴胡和黄芩,都是常用药,销路不愁。你要是信得过我,采收晒干后,可以直接送过来。价格嘛,按市场价走,我绝不亏待你。”
有了老先生这句话,张大山心里踏实了一半。但他留了个心眼,没把话说死,只说等采收了一定先送来给老先生过目。
从“百草轩”出来,张大山鬼使神差地,又去了趟镇上的卫生院。他当然不是看病,而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到,卫生院的中药房也对外收购一些本地药材,虽然量不大,但价格据说比药铺还稍微高点,因为是公家单位,结算有保障。
这让他又多了一条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张大山和李铁柱开始准备采收的工具,麻袋、剪刀、晾晒的席子,都预备齐了。
这天夜里,月明星稀,正是干活的好时候。张大山和李铁柱一人一把剪刀,开始采收第一批成熟的柴胡。他们只剪去地上的茎叶部分,保留根系,期待明年还能再发。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清香。听着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看着一捆捆扎好的柴胡堆放在一起,张大山心里充满了收获的喜悦。李铁柱更是干得满头大汗,脸上却带着笑。这都是钱啊,是希望!
忙活了大半夜,才采收了一小半。两人累得腰酸背痛,但看着堆成小山的药材,都觉得值了。
第二天天不亮,张大山就借了辆破自行车,驮着两大麻袋新鲜柴胡,去了镇上。他先去了卫生院的中药房。负责收购的是个中年女人,板着脸,检查得很仔细,又是看又是闻,还拿了本厚书对照,最后给出的价格,确实比“百草轩”的老先生口头说的市场价,每斤高了五分钱。
张大山心里一喜,正准备答应,那女人却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这结算慢,得等月底统一报账,下个月才能拿到钱。”
张大山心里刚燃起的小火苗,噗嗤一下就灭了。他等不了那么久!他需要现钱买肥料,需要尽快扩大再生产,更需要手里有活钱,应对刘胖子可能的下一次动作。
“谢谢您,我再想想。”张大山婉拒了,驮着麻袋又去了“百草轩”。
老先生还是那样,话不多,验了货,直接上秤。“鲜柴胡,品相上等,一块二一斤。这两袋一共八十三斤半,算你一百块钱整。”说着,就从抽屉里点出十张“大团结”,推了过来。
现钱!厚厚一沓!虽然单价低了五分,但立刻就能拿到手!
“成!就按您说的价!”张大山毫不犹豫地接过钱,心里彻底踏实了。关键时刻,还是现钱靠谱。
揣着一百块钱巨款,张大山感觉自行车蹬起来都轻快了。他先去种子站,买了更多种类的药材种子,又去买了急需的肥料和农药。想了想,还去供销社称了两斤五花肉,割了一大条猪板油。
回到家,他把肉和油交给母亲,说是卖药材挣的。他娘看着那白花花的猪油和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激动得手都抖了,嘴里不停念叨:“我儿有出息了……能挣钱了……”
晚上,张大山把李铁柱叫到一边,拿出十块钱塞给他:“铁柱,这是你这段时间的工钱和奖金,拿着!”
李铁柱看着那十块钱,愣住了。他算过,按一天三块五,加上预支的,应该没这么多。“大山哥,这……多了……”
“不多!这次收成好,有你一份功劳!拿着,给老蔫叔买点好吃的,自己也添件衣裳!”张大山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进他手里。
李铁柱捏着钱,眼圈又红了,哽咽着说:“大山哥……俺……俺以后就跟定你了!”
看着铁柱激动的样子,张大山也笑了。他知道,自己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初步赢得了这个帮手真正的忠诚。
第一次像样的收获和成功的销售,像一剂强心针,让张大山信心倍增。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开始规划着,如何利用这笔钱和剩下的药材,尽快扩大规模。
然而,他这边刚尝到点甜头,刘胖子那边的反击,就接踵而至了。而且,这一次,来得更直接,更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