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威压散去得突兀，如同潮水退却，只留下满滩狼藉的寂静。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下，照亮了祭坛上每一张惊恐未定、茫然无措的脸。风卷过被先前气势摧折的旗帜，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反而衬得这方天地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祭坛中央那个负手而立的少年身上。他站在那里，身姿算不上挺拔，甚至带着点现代人常见的微驼，但在众人眼中，却仿佛一尊从洪荒神话里走出来的古老神魔，周身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神秘与强大。
那名手持青铜巨斧的刽子手，第一个承受不住这心理上的巨大压力，手一松，沉重的斧头“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凿出一个浅坑，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望着陈小刀，瞳孔涣散。先前还狂热吟唱的黑袍祭司，此刻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刺鼻的腥臊味从他下身传来，道心在目睹“屠圣”的瞬间已彻底崩毁，口中只会无意识地喃喃：“圣人……陨落了……幻觉，一定是幻觉……”
高台之上，纣王帝辛勉强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像臣子们一样彻底瘫倒。他一生征战，自诩勇武盖世，人间帝王，口含天宪。
但方才那浩瀚如星海、冰冷如玄冰的圣人之威，让他深刻体会到何为蝼蚁望天，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几乎碾碎了他所有的骄傲。而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竟能……屠圣！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巨大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额上冷汗涔涔，王袍下的内衫早已湿透。
妲己依偎在纣王身边，娇躯不受控制地微颤着，绝美的脸上血色尽失，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苍白。
她比纣王更清楚圣人的可怕，那是执掌造化、凌驾众生之上的存在，是连她幕后主子女娲娘娘都需要敬畏的存在。
可这个少年……他那一声平淡的“一击必杀”，竟能让圣人的化身如同琉璃般破碎！这不仅仅是力量上的差距，更是规则层面的碾压！她的狐族本能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足以令她形神俱灭的危机，但在这极致的危机深处，望着那少年平淡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挣脱宿命般的悸动。
陈小刀很满意这个效果。装逼打脸是爽文核心，而开局就把逼格拉到屠圣的高度，后续才能轻松写意。
他先是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那所谓“系统”的存在，确认那并非幻觉，然后才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那件粗麻布祭品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缓步走下祭坛的台阶，脚步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所过之处，那些原本肃立的商朝精锐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的海水，惊恐万状地向后退开，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直通高台的通道。没有人敢抬头与他对视，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息。
他走到高台下，仰头看着那对曾经掌控亿万生灵生死、此刻却面无人色的男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表情落在纣王和妲己眼中，比任何狰狞的怒容都更令人心悸。
“刚才，”陈小刀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奇异的魔力，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是谁要拿下我来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但其中蕴含的压迫感，却让高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纣王喉咙剧烈滚动，干得发疼，他想端起帝王的威严呵斥，想召唤侍卫护驾，但嘴唇哆嗦了半天，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声带。
“仙……仙长……”半晌，纣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带着颤音的字眼，他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仙长”这个敬称，而非“寡人”或“本王”，“寡人……不，小王……小王有眼无珠，冒犯仙长神威，还望仙长……恕罪！”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额头上刚擦掉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帝王的尊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泡沫。
“恕罪？”陈小刀轻笑一声，这笑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不再在台下站着，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步踏出。下一刻，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便跨越了数十级的台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高台之上，站在了纣王和妲己的面前，距离不足五步！
近距离感受着陈小刀身上那引而不发、却深不见底如同渊海的气息，纣王只觉得呼吸一窒，差点晕厥过去。妲己更是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体内妖力本能地凝聚，却又在触及对方那平淡目光的瞬间冰消瓦解，不敢有丝毫异动，仿佛只要她敢动手，下一刻就会步女娲化身的后尘。
陈小刀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浑身僵硬的纣王，最终落在了竭力保持镇定却难掩惊惶的妲己身上。这九尾狐确实堪称绝色，眉如远山，目含秋水，一颦一笑都天然带着勾魂夺魄的魅力，可惜，在“万法不侵”的系统面前，这点魅惑之术毫无意义。
“还有你，小狐狸。”陈小刀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在逗弄一只宠物猫。这个称呼让妲己娇躯一颤，美眸中闪过一丝屈辱，但更多的是恐惧。
“轩辕坟三妖之一，女娲派你来祸乱成汤江山，断送商朝六百年基业，你这任务，完成得倒是‘卓有成效’啊。”
轰！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妲己耳边！她娇躯剧震，难以置信地瞪着陈小刀。这是绝密，他如何得知？！
陈小刀不理会她的震惊，继续说道，语气却冷了几分：“不过，刚才你那主子发起怒来，可是六亲不认。在她眼里，你和我，和这些祭品，和这满城百姓，有何区别？不过都是可以随时抹去的蝼蚁。她用你时，许你正果；弃你时，可会有一丝怜悯？这枚棋子当得，滋味如何？”
妲己咬紧红唇，陈小刀的话像冰冷的刀子，戳破了她一直不愿正视的残酷真相。她确实只是一枚棋子，所谓的正果，虚无缥缈。一种巨大的悲凉和对被抛弃的恐惧，在她心中蔓延。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陈小刀伸出两根手指，“一，我顺手清理门户，让你神魂俱灭，也算了解这段因果。”
妲己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二，”陈小刀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留下来，但换一种活法。女娲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打着‘天命’的旗号，视众生为草芥。商纣无道，确实该败。但西岐那边，姬发和姜子牙所拥戴的‘天命’，难道就一定是唯一的、正确的路吗？他们顺应天命，就要牺牲无数生灵，包括你这样的‘棋子’。”
他顿了顿，看着妲己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我要走的，是另一条路。一条‘人’的路，而不是‘天’定的路。这条路需要力量，也需要……像你这样，熟悉黑暗，却也渴望挣脱黑暗的人。留下来，用你的智慧和能力，不是去祸害忠良，而是去帮我看清楚，那些自诩‘正道’的光芒之下，是否真的毫无阴影？去帮我建立一种新的秩序，一种能让如你这般身不由己者，也能有一条活路，甚至能赎罪自新的秩序。”
妲己彻底愣住了。她预想了各种结局，唯独没有这一种。不再是工具，不再是棋子，而是……共建者？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她冰冷了许久的心底燃起。她看着王座上那个少年，他强大得不可思议，眼神却清澈而坚定，提出的理念更是离经叛道，却又……充满了诱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整理衣冠，盈盈下拜，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妲己……昔日罪孽深重，蒙仙长不杀，愿洗心革面，追随仙长，见证……仙长所说的那条新路。” 这一拜，她拜的不是力量，而是另一种可能性。
陈小刀微微颔首。搞定！用更高的理念和给予尊严的方式收服，比单纯威胁效果好得多。
他再次看向面如死灰的纣王：“至于你，帝辛。你的罪，罄竹难书。但我现在不杀你，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没有酒池肉林，没有残暴虐政，在你曾经统治的土地上，能否生出新的气象。你要做的，就是配合闻仲太师，赎罪。”
说完，陈小刀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俯瞰着朝歌城。
“记住，旧的规则，连同那虚伪的天命，已经被我斩了。从今天起，这里由我说了算。我会让所有人看到，命运，并非只有‘天命’这一种写法。”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重塑乾坤的力量，传遍四方。身影随即如清风般消散。
留下内心被种下“新路”种子的妲己，以及一个必须为自己罪行“见证”的纣王，共同面对一个已然巨变的开端。而远在西岐的“天命”代表们，此刻还尚未知晓，他们命定的对手，已经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登上了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