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运气!”
“如何碰?”
“你觉得蔡宝珍最喜欢什么?”
崔锦尚思考片刻后茫然地摇摇头。
“那她选这地方的目的?”
“哦~以她嚣张跋扈的个性,既想隐藏自己肮脏龌龊的丑事,又不想过分遮遮掩掩,若能隐藏身份在众人面前私会,岂不是异常刺激?”崔锦尚恍然大悟地感叹道。
“我们依然往人多的地方去!”池月指向左前方,那是一座高出地面数丈的宏伟大殿,殿中的飞窗内透着各色灯火,在浓雾弥漫之间显得格外耀眼。
二人走近才发现那些从殿中出来的人皆步履蹒跚,满口呓语,一副醉酒之态,若不是有侍女搀扶,怕是能在地上倒头大睡。
“啧啧,这也太过于放纵了!”崔锦尚摇头。
“极乐殿。”池月仔细辨认着头顶上写得龙飞凤舞的巨大牌匾,勉强悟出了这几个字。
“走!”她毫不犹豫地踏步往内走去。
殿内口摆着一架巨大的紫檀木屏风,上用彩泥描绘着瑶池宴乐图,图中仙人聚会的场面活灵活现,人物的动作表情亦栩栩如生,只一眼便让人如坠仙境之中流连忘返。
还未完全绕过屏风,先听到一阵豪爽的笑声,“好好好!”
二人眼前是一处圆弧状的凹坑,正中央建有一座约十丈宽的圆形拱台,整个台面许是用彩色琉璃制成,映照着殿中的火光,熠熠生辉。拱台四面环绕着精致的坐榻,自近及远依次排开。最靠近拱台的坐榻前方,铺满了金银玉器,美味珍馐,处处透着奢华之态,然那坐榻之上寥寥几人,反倒是最外层的座位,密密匝匝地坐满了宾客,侍女正穿梭其中,不断送上香甜美酒与茶点。池月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奇特的布局,一时竟看不懂其中关窍。
“两位小姐第一次来吧?”一名侍女迎上来,双眼含笑。
见池月微微点了一下头,那侍女立即又说道:“二位请到这边来坐,奴婢将这殿中规矩说与你们听听。”
“此殿名唤极乐殿,自然是要‘乐’。大殿内的任何人皆可以站上拱台挑战,若能使半数人开怀,那便算成功,即可前往近座。而近座之人不仅可以花费全免还能登上极乐之舟。”
“何为极乐之舟?”崔锦尚甚是好奇。
“这,”侍女迟疑片刻,后又笑着道:“您去了便知晓了。”
“那如果失败了呢?”池月疑惑问道。
侍女笑容愈发温和,“失败了也不打紧,只消喝下一坛极乐之酒在这公馆中睡上一宿即可。”
池月听及此一脸狐疑,“就,只是这样?”
侍女又摇了摇头,缓缓说出一句话:“这极乐之酒,一坛一万两。”
“……”
“那倘若我们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此处凑个热闹,可要银钱?”
“若真像您说的这般,二位贵人只要在出去之前付清五千两便可。”
池月二人悚然一惊,仿若面前这侍女的笑倏地变得诡异。待她走远,崔锦尚站起身忿忿地骂道:“这果真是个黑店,五千两,在晋安城开家小乐坊都成了!”
“咱们带了多少?”池月有种不祥的预感。
崔锦尚尬笑着竖起一根食指。
闭了闭眼,池月见她面上无一点惧意,心下不知该喜还是该忧,遂说道:“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让他们找崔府要钱去!”
“不行不行,要是被母亲知晓我跑来这种地方厮混,往后三月,不,三年都出不了府门半步了!”
“那我们便坐到前面去。”池月抬眸,视线落到拱台近座的两名男女身上,那二人正不顾他人眼光,举杯对饮耳鬓厮磨般恩恩爱爱,在殿中尤为扎眼。
崔锦尚即刻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那两人?”
池月轻轻点头,“你看那女子服饰华贵,一颦一笑尽显高贵,而那男子却略显拘谨,二者身份定相差甚远!”
而这时,台上忽走上一人,那人身形高大,体型肥胖,头戴配有金饰扣的彩色波斯头巾,身着织金锦缎外袍,下穿波斯条纹裤,脚蹬高筒靴,浑身身的珠光宝气,看这装扮应是西域来的富商。
他站在拱台中央,捋了捋面具下的胡须,用并不十分流利的汉语说道:“你们汉人总说,这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鄙人今日便来验证一番,各位可瞧好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浑厚如雷的嚎叫,震得殿中的灯火剧烈摇曳,如一把裹着绒布的巨锤狠狠敲击在众人心间,沉痛且窒息。
四名彪形大汉喘着粗气,推着一座由寒铁制成的方形兽笼进了大殿,笼中一只金色猛虎淡然踱着步,神态怡然自得。
西域商人缓步走到铁笼前,将脸紧贴在栏杆之上,那老虎琥珀色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一条细线,轻轻咧开嘴露出黄白色的獠牙,朝他吐着浊气。殿中之人皆惊得往后一缩,可商人毫不畏惧,果断抬手打开铁笼锁扣。此时已有不少人欲奔出殿外,却又不甘心地扒在门口屏风处往那边瞧去。
老虎步伐轻盈,微微压低了身体,四肢弯曲,俨然一副猛虎扑食的姿态。池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情形,却见那西域商人袖口一松,一个黑洞洞的圆口径直对准了老虎的头颅。
老虎似见了令它极为恐惧之物,双耳迅速后压,瞳孔在瞬息间放大,他夹着尾巴躬身缩背,喉间发出低沉断续的吼声,缓慢后退。
西域商人这才大步走上前,手轻轻将它的头往下一按,那老虎竟丝毫不做反抗,乖巧地躺倒在地,鼻尖发出“噗噗”的喷鼻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商人轻抚着它的毛发,缓慢走至它的身后。
他忽然高举起手,眼睛透过面具扫视着旁观的众人,见他们皆半站起身,惊异又害怕的模样,得意洋洋地勾起嘴角,紧接着一声闷响传来,他的一巴掌狠狠地拍在老虎屁股上。
殿中霎时一静,只听得见彼此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忽而,欢呼声如惊雷炸响,惊得殿中烛火劈啪作响,几个胆大的早已按捺不住,争先恐后涌上台去,手指颤巍巍地探向那斑斓虎皮,方才还威风凛凛的猛兽,此刻倒成了任人抚摸的狸奴。
池月忽然明白方才那商人袖中黑洞洞的圆口是何物,那定是一把小型火铳,而此人应就是书中所描写的,掌握着火铳秘籍的波斯巨商条条坦,亦是陆宣的提款机,只是不知,此时二人是否搭上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