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宣,你来了!”
娄香君今日一袭紫粉色衣裙,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才气,却多了几成少女原本该有的娇俏。
她见到陆宣进门,忙不迭站起身,面上皆是如愿以偿的欣喜。
“有何要事,让你这般匆忙地让檀儿来寻我?”
他的语气不似以往热忱,亦懒得寒暄两句,一来便是直入正题。
娄香君欣喜的情绪随之低落。
“可是昨日之事有何难处?”
“并非有难,只不过,昨日相约未成,君儿始终心怀挂念…”
“既无急事,陆某还有要务在身…”陆宣欲告辞离去。
只听“咚”的一声脆响,娄香君将一颗黑子重重地搁在白玉棋盘上,“同我下一局棋的时间都没有吗?”
“那陆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宣许久未同我下棋了,自打你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我这见你一面都难上加难。”
“陛下厚爱,陆某自当铭记肺腑,唯有夜以继日,勤勤恳恳,方能不负陛下的知遇之恩。”
娄香君手执黑子步步紧逼。
“阿宣,你不必拿这种借口搪塞于我。”
陆宣夹着白棋的手一顿,“娄大小姐何出此言。”
“这段时日,晋安城的风风雨雨我也听了不少,阿宣,举目天下的有才之人,谁没有几段风流韵事传为佳话,我可以不在乎。”
她的棋路陡然间错乱开来。
“前日父亲问我,你我之事可否能在年前定下。”她垂着眸,声音细如蚊蚋。
陆宣指尖的白子捏回手中,声音淡然,“娄大小姐,陆某不敢。”
娄香君腾地站起身,手肘撞在棋盘一角,棋子应声而落,她却顾不及疼痛,“不敢?何为不敢?”
她声音出奇的颤抖,“阿宣,我们相识五年了,你可知道五年对于一名女子意味着什么?”
“你冷静一点,”陆宣扶住即将倾倒的棋盘,“陆某此生向往洒脱与自由,自诩风流不羁,不值娄大小姐的青睐。”
“风流?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阿宣,面对她们时,你的眼里何曾流淌过真正的情意?除了…”
陆宣打断她的话,“在陆某眼中,娄小姐自尊且傲气,是晋安城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五年前,我不过是弘文馆一个毫不起眼的学生,承蒙厚爱,感激不尽。”
他的声音带着无限的遗憾,“娄大小姐出现在陆某此生最为困顿之时,你是将我救赎的神明,若是染指神明,于陆某而言便是罪不容诛。你可知晓,我并非不愿,而是不敢!”
娄香君泪眼朦胧,浑身微微颤抖,“可阿宣,你应当知晓我的心意。”
“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日日饱受煎熬,不断地自我惩戒,而又不断自我原谅,甚至不惜以风流之姿…”
“你别说了,阿宣,我,我竟然不知,你背负了如此深沉的苦楚,可君儿别无所愿,只想得到你的爱。”
陆宣抬手握住她抚过自己脸庞的葱白小手,神色愈发动容,“你将亲手将我推入深渊,不后悔吗?”
娄香君骤然转过身背对着他,长长地缓了一口气,“阿宣,我明白,我会等你,直到你能坦然面对我的那一天。”
日头已过正午,在送走娄香君之后,莫限轻声询问:“主子,今日是否还去淮江堤坝?”
“去了也无用,徒遭人冷眼。暂且再等上几日,必有转机之时。”
陆宣喝了一口茶,瞥了眼身侧的莫限,见他颊边隐隐含笑,遂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属下认为,主子哄姑娘的手段越发精湛了,实在是妙啊!”
“你胆敢偷听?”
莫限赶忙摆手,“主子冤枉,属下只不过耳聪目明了些,隔着几道门也能听上一点。”
陆宣将手中的白子丢进棋盒,冷道一声:“回去再罚你。”
“既然主子要罚,属下斗胆再问一个问题。”
“说。”
“您对娄大小姐就没有一丝愧疚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愧疚?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何来愧疚?”
“那主子对阿月姑娘也是这般吗?”
刚欲跨出门的陆宣猛地收回脚,回头凝视着莫限,“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
陆宣入京兆府时,瞧见上官逸的爱马正拴在门前石柱上,打着响鼻啃着墙角的草。
他眉头微蹙,抬眼巡视四周,果真在不远处又见着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登时心下了然。
“大人,上官将军在书房前厅等您多时了。”衙差上前禀报。
他刚入了厅,上官逸便爽朗笑道:“阿宣今日回得迟了,让为兄好等。”
“哦,我倒是听闻上官兄与崔大小姐在此处相谈甚欢,何来苦等一说。”
崔锦尚起身见礼,“听闻今晨家兄与陆大人闹了点误会,锦尚特携礼前来致歉。”
陆宣淡瞥一眼那礼盒,竟是些雅致糕点及西域来的新奇玩意儿,他眉梢微动,唇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愧是那丫头的闺中密友,还想着给她送些解闷之物。
但点破不说破,“既是崔校尉请小姐来府中致歉,那礼物陆某便收下了,耽误崔小姐多时,实在是抱歉。”
见陆宣一副即将送客不愿多说的态度,崔锦尚朝上官逸使了一个眼色,不说阿月整日未归她担忧了一日,更何况自己答应了大哥,今日定是要来见一见阿月的。因此,她才寻了上官逸,否则她连京兆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上官逸会意,立即笑着打圆场:“阿宣,为兄难得来寻你一趟,方才见你府中池塘内锦鲤颇为肥美,顿生垂钓之意,你可有闲时陪我?”
陆宣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一派正经的上官逸何时这般胡搅蛮缠过,心中暗讽他如今还未成婚,便是一副妻管严的无用模样。
他摇摇头,并未拒绝,只道:“垂钓需静心,上官兄若真有意,不妨随我去后院池畔,寻个清静处。”
“自然,不过锦尚她生性活泼好动,怕是受不得这无趣之苦,不如让她在后院中走动走动。”
“嗯,我命人陪着崔大小姐。”
崔锦尚闻言一惊,赶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只去能去的地方,重兵把守之处定是不去的,陆大人放心。”
“那便成。”陆宣轻颔首,与上官逸一道往池塘的方向而去,廊下的衙差赶忙小步跟上,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大人,那处院子...”
“她要去便去吧,不必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