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匪徒被五花大绑地押进鞠室。
“请大人明鉴,小的们冤枉啊!”
陆宣还未开口,领头那个瘦小个子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起冤来。
“那你倒说说你有什么冤?”
“这……”瘦小个子眼珠一转,额头渗出细汗,“这,小的也不知大人为何将我们兄弟四人抓来。”
池月心中觉得好笑,陆宣一句反问险些让这贼人自报家门,不过,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倒也算有点脑子。
崔锦尚坐在一侧,目不转睛地细细打量着那几名男子,因那日皆蒙着面巾,她记得不太真切。
陆宣的笑意不减,目光牢牢锁定着趴伏在地的四人,莫限厉声喝道:“都抬起头来,让崔大小姐好好认认。”
“小的们面貌极丑,怕吓到小姐。”
“既然你们不愿意抬头,莫限,将他们脑袋全都割下来。”陆宣轻叩桌面,唇边挂上不怀好意的笑,“这样也能认出来。”
莫限拔剑的声音极大,屋中的其他刑具似也有感应一般叮叮作响。
“陆大人,陆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可不能草菅人命啊!”瘦小个子连连磕头。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顿时瞪大眼昂着头呆愣在原地,手举在半空不上不下,一个小小的茶盏从他胸前缓缓滚落到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咚”。
另外三人见大哥一动不动,慌忙抬起头喊道:“大哥大哥,你怎么样!”
瘦小个子左右动了动眼珠,挤眉弄眼的模样甚为滑稽。
“是他,我想起来了,他眉骨上有块刀疤!”
刚抬头的刀疤脸慌慌张张地甩下几根头发挡住右眼,结结巴巴地道:“姑,姑娘,饭,可,可以乱吃,话,不,不可以乱讲!”
“对,他们里面有个结巴!”崔锦尚指着他,斩钉截铁地道:“陆大人,就是他们!”
这时两个衙差扛了一鼓鼓囊囊的麻袋进了鞠室,将麻袋往众人面前一摔,里面的金银玉器琳琅满目。
池月起身捡起其中一根步摇,递到崔锦尚眼前,“嗯,的确是我的。”
陆宣漫不经心地望向领头的瘦小个子,“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莫限抬手解了他的穴道,便听他又鬼哭狼嚎道:“大人,陆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们再也不敢了,望大人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当然可以,那就得看你们说些什么了?”
“大约七日前,有人送信到我们家中,说两日后有富贵人家的小姐从望仙谷附近的那条小道经过,若我们想发财,蹲点守候就成。”
“我们也没多想,守着就守着呗,反正闲来无事碰碰运气,万一捞着头肥羊,岂不痛快!”
”没想到,真的来了几辆马车,我们见除了女眷,就是三五个瘦弱的马车夫,咬咬牙便上了。”
“我们还没做什么,那些小姐们便把车上值钱的东西全都丢了下来……”
“胡说八道!”崔锦尚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你们什么也没做?”
“阿这,我们只不过是想与你们谈谈心,若实在不愿……”他停顿片刻,没有继续接着方才话茬儿,语气有些委委屈屈,“那你也不必扎了马屁股也要跑吧,可把我们吓坏了!”
“你!”
池月将崔锦尚拉到椅子旁,看向她的目光带着些疑惑,用口型朝她说:“你丫藏的事儿不少啊!”
崔锦尚几不可查地噘起小嘴冲池月摇摇头,转而又说道:“陆大人,您继续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走出京兆府狱。
“这天气实在燥热,既然来了,崔大小姐不如赏脸喝杯凉茶再走。”陆宣态度诚恳,一副君子做派,“今日多亏小姐的指认,这案子才能这般顺利。”
崔锦尚正找不到时机与陆宣聊聊背后的指使之人,听他开口挽留,便一口应承下来。
少尹厅不远,沿着林荫道走上小半刻钟便到了。
“两位姑娘请随意坐。”陆宣眼神示意池月二人坐下后,立即有侍女上前看茶。
饮下一口茶,崔锦尚就沉不住气了,多次欲言又止的模样,终是让人精似的陆宣率先开口道:“崔大小姐,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陆大人,锦尚有个不情之请,望大人成全。”
“你说来听听。”
“这案子可否就此结束?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何?”
“锦尚还不能说,但请陆大人放心,此事我可以自行解决。”
陆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崔小姐果真人美心善,与他人大不相同。”他说这话时,眼神瞥向池月,见对方毫不客气地回瞪,又忍不住笑道:“小姐请放心,陆某不会强人所难,你只管去做便好,若你需要帮忙,一定开口,陆某必然竭尽全力。”
“多谢陆大人!”崔锦尚喜出望外,心中对陆宣的感激更甚几分。
池月咂舌,“好一个海王!”
坐了一会儿,见锦尚已被陆宣哄得找不到北,再这样下去,她自个儿被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
咳嗽两声,池月在她耳边小声提醒道:“你刚不是想去方便?”
崔锦尚反应过来,收敛起脸上不值钱的笑意,无奈地叹口气,“甚安哥哥,我去去便回。”
不过一个时辰,称呼竟从“陆大人”变成了“甚安哥哥”,池月大为观止,心底对陆宣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大人好一张巧嘴。”
她的语气调侃,听在陆宣的耳里却颇为受用。
“你不开心?”
“哈,你说谁?”池月只觉莫名其妙。
“你不愿我与崔大小姐交好。”陆宣眸中含笑,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在寻求某种答案。
“陆大人说反了,是我不愿她与您交好!您身边那么多小姐,一会儿娄小姐,一会儿陈小姐,改天又是张小姐,无需再多一个崔小姐!”
“你很生气吗?”陆宣唇边的笑意渐浓。
池月无语,干脆答道:“是,我很生气,请你不要再招惹她!”
“我知道了。”陆宣收回视线,笑容未减,他拿起桌上的一张信纸,走下台阶,将纸搁在池月眼前。
“看看吧!”
“金卜力?”池月粗略地看了一遍,抬头望向陆宣,“你怎么查到他身上了?”
“看来阿月姑娘知晓他?”
“那倒没有,只算得上略有耳闻。”
“他已叛逃出安澜会馆,身上可背了不少秘密,否则吴孝廉怎会这么紧张,派出大量人马四处搜寻。”
池月听出了他的意思,但仍故作不解,“大人不是不管阉党的事儿?”
“哼,你还不说实话?”陆宣语气重了些,话里却无半分责怪之意。
“没错,我骗了你,会对崔府不利的除了右相,还有阉党。”
“难怪魏承儒那老家伙也在悄悄查探此人,索性早在做准备,想要与阉党合作。真是笑话,与虎谋皮的事儿也敢做!”
他说着又看向池月,“你若早与我说清关窍,我也不必绕个大弯子,怎么,怕我不帮你?”
“陆大人无利不起早,若不抛个好饵,你能接钩?”
“阿月真是我腹中的蛔虫。”
“咦——”池月嫌弃似的摆摆手,却忽然惊觉自己竟能与面前这人相处得如此融洽。
她迅速整理好眼下的线索,“金卜力是关键,若一切因他而起,找到他所有事情或可迎刃而解。”
“他们寻了月余也没找到此人的踪迹,你倒是颇有信心!”
“若陆大人不愿再插手,我自然无话可说,毕竟惹怒了阉党可是会腹背受敌。”
“你不必用激将法,我既然已出手,帮人自然要帮到底,只要阿月记得我的恩情便好。”
“说得好听,陆大人心中的小算盘怕是早就打得噼啪作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