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陆宣毫不犹豫地回答。
此话一出,惊得池月瞪大了双眼,她想过陆宣会救她,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果断。
“我从不受人威胁,你知道的。”陆宣的语气毫无波动,目光扫过高齐紧握的匕首,“你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池月心中犹如万头草泥马奔过,她急忙抬头看向高齐,极力用眼神示意他:“大哥,你是不是有病,拿我威胁他?”
脖间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有温热而黏稠的液体顺着脖颈往下,池月恍惚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陆宣神色紧张地往前半步。
“怎么样,阿宣,你可还要我加深?”高齐侧身面带遗憾地看着池月,“可怜,可悲,如花的年纪便要香消玉殒了。”
“莫限,放了他们!”陆宣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高齐手中的匕首。
莫限点头,迅速割开捆绑着那五名黑衣人的绳索。
“可以放人了吧?”陆宣咬着牙问道。
谁知高齐却蹙着眉摇摇头,“不,阿宣,你浪费了我不少时间,我改变主意了。”他顿了顿,抬手指向那四名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老妪,声音陡然拔高,“你杀了她们,我便放了她!”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莫限忍耐不住,厉声喝道。
高齐哈哈一声长笑,“小莫限,你怎么也对我这般不耐,以前你可都跟在我身后唤我高大哥,如今想来实在令人伤感。”
他好似自顾自地陷入回忆,“遥想当年,我们把酒言欢,我高齐从未有过朋友,除了你。”
“少废话,道不同,不相为谋。”陆宣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好,我不提,那你是杀还是不杀?”高齐笑着,“反正你留着她们也无用,你应当知晓就凭她们几个,治不了赵临的罪,不如用来换你的小相好。”
陆宣捏紧的拳头骤然一松,他广袖一扫,血腥气喷薄而出,那四名老妪捂着脖颈应声倒地。
“不要!”池月摇着头在心中呐喊,可她们已在眨眼间失去了生息。
陆宣低垂着头,看不出神色,声音低沉得可怕,“好了吗!”
“好好好,我果然没看错!”高齐心满意足地收了匕首,将池月往他身前一推,转身说了一声“撤”,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陆宣稳稳接住池月,用力扯下一块衣袍,将她仍在渗血的伤口包扎起来。
“你怎么样?”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池月摇头,目光看向横躺在地的四名老妪,胸腔中涌起无限恐惧,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她们的性命是那么不值一提。
陆宣宽慰似的拍了拍池月的肩,“阿月放心,我会命人好好安葬她们。”
他说着看了一眼莫限,见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便匆忙抱起池月往客院而去。
众人散去,一个瘦弱单薄的身影趁着月光走到方才的位置,他蹲下身细细摸索着。
须臾后,他缓缓站起,月下那颗光洁的头颅泛着丝丝白光,他苦笑一声,泪顺着脸颊滑落,“阿嬷,他们竟连一滴血都未给您留下。”
他的声音尖细,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华灵被突如其来的踢门声惊得回过神来,她赶忙搁下笔,收起手边写得密密麻麻的书册。
“主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便惊讶地看着浑身血腥味的陆宣将面无血色的池月放上软榻。
莫限面带苦涩地朝她挤挤眼,华灵这才反应过来。
“主子,让属下替她看看。”
陆宣让开身,转头出了屋子,神情莫名地站在屋檐下。
莫限匆匆跟上,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了一番,正想说些什么,华灵走了出来。
“主子,阿月姑娘无碍,只是失了血,静养两日便成,属下已替她上了药换了衣衫。”
见他不语,华灵双手抱拳,又躬身道:“属下失职,望主子责罚。”
陆宣心中一团乱麻,“不怪你,他是高齐,他若想对阿月做什么,凭你,如何也阻挡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此番是我大意了。”
……
夜已深,山间夜风微凉,透过窗间的缝隙直钻入屋内。
池月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薄被,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去。
陆宣轻轻关上软榻旁的窗,调了调油灯里的灯芯,屋中的光线便暗了几分。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软榻坐下,视线落在池月脖颈间隐隐透着血色的洁白绢帛上。
一阵后怕袭来,他的指尖死死扣住榻沿。
陆宣头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躺在眼前的这个姑娘,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可他身负血海深仇,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她的存在只会带来更大的危机。
池月侧着身紧闭着双眼,后背如靠针毡,心中擂起大鼓:“有病,真的有病,大半夜不睡觉,盯着我做甚!莫不是他反悔了?觉着是我坏了他的好事,要来暗杀于我?”
屋内静得骇人,只有两颗心脏在暗处跳动,一轻一重。
昏暗中,池月察觉有一股气流在缓缓靠近,她喉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便感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即将钳住自己的脖子。
她猛地翻身坐起,双手交叉,死死护住自己的颈部,气势汹汹地瞅着陆宣。
“你想做什么?”
她话中带着些火气,连她自己都未料到,最先翻涌上来的不是惧意,而是一股无名业火。
“我原想着如何感激你今日的救命之恩,却不曾想,你竟在半夜暗算我。”
陆宣像是听到极为好笑的笑话,低沉的笑声在夜里显得十分突兀。
“你笑什么?”
“笑你醒了还要装睡,况且你的脑袋本就悬在腰带上,哪里还需我来暗算?”
“那你为何……”池月顿了顿,伸手在自己脖颈处比划了两下。
“开了。”
“什么开了?”
陆宣笑着指了指她颈间的绢帛,“是它开了。”
池月赶忙伸手将它捏紧,不服气地说:“这更深人静的,陆大人不睡觉,跑来我的榻前,小心有瓜田李下之嫌。”
“阿月多虑了,在晋安城内,我那瓜田李下之嫌早已不胜枚举,多你这一桩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