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正在厨房煮粥的陈林便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等他煮完了粥,推门而入,只见苏婉卿已经穿戴整齐,正对着铜镜将最后一缕青丝绾起,只见一头凌乱的青丝已经被盘了起来。
\"现在就去看看令尊吧。\"她转过身,脸色虽仍有些苍白,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不曾见有的清亮。
陈父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苏婉卿在床沿坐下,指尖轻轻搭在老人枯瘦的手腕上。一缕青光自她指间流淌而出,顺着经脉游走。
苏婉卿收回手,望向陈林,\"你父亲不久前被妖兽所伤?\"
陈林猛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苏婉卿一边回答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无大碍的,只是伤太重,昏迷了而已,就算没有我,有李伯的药在,过几日也应该醒了”,并指按在他父亲的眉心,一缕精纯的灵力渡入。
\"咳、咳咳——\"陈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眼皮颤抖着睁开,浑浊的瞳孔渐渐聚焦。
苏婉卿收回了手,静静的看着陈林他爹的变化。陈林扑到床前时,听见她轻声道:\"我只是帮你爹加快了伤势的恢复,但是他的伤并没有痊愈,李伯给你的药需正常服用,过几日便应能下床了。\"
苏婉卿见陈林父亲已无大碍了,就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但突然脚步一顿,“陈林”,语气停顿了一下,好似在酝酿接下来的话,然后脸部微红的说着“别忘了给我喂粥”,又加上一句,尾音微微上扬,“我可是救了你爹的”
她不等陈林的答复,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陈林怔怔地望着那道背影,直到小黄狗蹭着他的裤脚呜呜叫唤,才如梦初醒。
随即陈林开始检查父亲的状态。有些忐忑不安的声音从陈林嘴中传出∶“爹,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一股虚弱的声音,从床上的人嘴中传出,“林儿,刚刚是谁的声音?”
陈林见父亲回答,脸上马上涌现出了激动之色。陈林回答∶“她是我前些日子就救回来的一名女子,也算是我们家的客人”
床上的人又传来了一股虚弱的声音,“这…这样啊”
陈林好像反应过来了似的,“爹,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一定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厨房!”陈林说完也不管那么多,看了一下他爹没什么状况,就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陈林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碗回到父亲房中,小心翼翼地扶起老人。粥面上浮着几片金黄的腊肉,他舀起一勺,在碗边轻轻刮去多余的汤水。
\"爹,慢些喝。\"他声音轻柔,看着父亲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咽下米粥。
安顿好父亲后,陈林重新盛了碗粥。推开苏婉卿房门时,发现她在桌子上书写的什么,她头也不回地说:\"放桌上吧。\"
\"不是说...\"陈林端着碗站在原地,\"要我喂吗?\"
苏婉卿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她慢慢转过身来,晨光中耳尖泛着淡淡的粉色:\"我...我手又没断。\"话虽这么说,人却已经坐到了床沿。
陈林忍着笑,舀起一勺吹了吹。苏婉卿凑过来时,发梢扫过他手腕,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她小口啜饮的样子格外认真,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小黄还没吃...\"陈林突然想起,话音未落就听见爪子挠门的声音。小狗进屋后乖乖蹲坐在角落,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喂完最后一口,苏婉卿突然抓住陈林的手腕:\"时间不多了。\"她指尖微凉,\"你先将我的衣服从王婶那里取回,我再最后教你一遍引气诀要领。\"
陈林应了一声,先是洗了一下碗筷,然后没忘记喂在院子里的小黄,最后快步朝着王婶的家走去。
陈林将那件青色衣裙取回,发现之前被箭灌穿的那个大洞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颜色相似的布料,不过能明显看出,补上去的材料与周围附近的材料有着明显的不同,略显粗糙了一些。
陈林小跑着到了家中,将那件青色衣裙,交还给了苏婉卿。
\"在外面等着,没有我允许不许进来!\"门内传来苏婉卿带着严肃而慌乱的声音,接着是布料窸窸窣窣的响动。陈林摸了摸鼻子,转身蹲在院子里,随手捡了根树枝逗小黄玩。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面传来了苏婉卿的声音∶“陈林,我换好了,你进来吧”
陈林一进到房间,就看着身穿青色衣裙的苏婉卿正坐在床边看着站在门口自己。
她看见陈林那炽热的目光,难得有些局促∶“别看了,进来,最后再教你一遍引气诀”
苏婉卿的耳尖瞬间红了,她低头整理并不存在的衣褶,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小黄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在她裙边嗅来嗅去,最后满意地趴在了那双绣着云纹的鞋旁。
陈林看得有些出神。听到苏婉卿的呼唤,随即反应过来,走到了苏婉卿旁边。
她拉着他盘腿对坐,掌心相贴。不同于往日的严厉,此刻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讲睡前故事:\"气海不是穴位,是湖...想象春风拂过湖面的感觉...\"
陈林闭着眼,忽然感到一丝暖流从她掌心传来,在经脉中缓缓游走。
\"记住这个路线。\"苏婉卿的声音渐渐远去,\"日后你修行就按着这个路线走\"
陈林睁开眼,正好与她的眼睛对视上。她的眼睛十分好看,眼睛里面有着对离别的不舍与淡淡的哀伤。窗外的日头已经西斜,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陈林缓缓睁开双眼,恰好对上苏婉卿近在咫尺的目光。那双杏眸在暮色中格外清亮,像是盛着两汪秋水,眼波流转间,不舍与哀愁交织成一片朦胧的雾气。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仿佛想要遮掩什么。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入远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土墙上交叠在一起。苏婉卿微微偏过头,一缕青丝垂落,恰好遮住了她略微黯淡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