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蜿蜒,通向记忆中来时的方向。离开了天华城的喧嚣,周遭渐渐被旷野的宁静所取代。初夏的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拂过,道路两旁是连绵的稻田,远处青山如黛,白云悠悠。若在往常,这该是一派令人心旷神怡的田园风光。
小黄似乎感知到了陈林低沉的情绪,不再像往常那样兴奋地在前方撒欢奔跑,而是安静地跟在他的脚边,时不时抬起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像是在安慰。
陈林伸手揉了揉小黄毛茸茸的脑袋,目光却毫无焦点地投向远方,没有一丝欣赏景色的心情。他的内心,正被更沉重的东西填满,复杂难言。
“回家了…”这个词在他心中泛起,带来的却不是温暖和期待,而是一股夹杂着痛楚、仇恨与无力的酸涩。
天华城一行,他看似收获颇丰——结识了可靠的伙伴,得到了珍贵的炼器传承,拥有了三柄上品飞剑和防御木盾,自身修为也稳固在筑基中期,体魄更是濒临突破。这些若是放在寻常散修身上,足以令人欣喜若狂。
可这一切,在横亘于前的血海深仇面前,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在天华城有意打听过关于“黑煞门”以及周家背后势力的消息。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指向了一个名为 “阴煞门”的邪修宗门。其门主,乃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金丹期!
这三个字如同万丈高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筑基与金丹,看似只差一个大境界,实则乃是云泥之别。金丹修士法力滔天,已初步触及天地规则,能够御空长时间飞行,施展大范围神通。十个筑基巅峰,也未必是一个金丹初期的对手。
更何况,阴煞门下,还有那两个他刻骨铭心的“熟人”——阴渡、阴鸠!这两人皆是筑基期的修为,当初在矿场和逃亡路上,如同索命的无常,带给他无尽的绝望和伤痛。如今看来,他们不过是阴煞门下的爪牙,其实力恐怕在筑基期中亦非弱者。
复仇?
拿什么去复仇?
凭他筑基中期的法修修为?还是这看似强悍却连金身镜都未能突破的体魄?亦或是那三柄新得的飞剑?
陈林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实力提升而产生的一丝微弱信心。他想到了父亲陈大森毅然断后的背影,想到了鸦碑村和青岩村那些惨死的乡亲,想到了自己坠崖时的绝望……
仇恨的火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可现实的冰冷又不断提醒着他彼此的差距。这种明知仇人是谁、身在何方,却因自身弱小而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单纯的未知更加折磨人。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又迅速消散。
路,还要一步一步走。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忠诚的小黄,眼神之中莫名的有一些伤感,“到头来,我身边还是你,小黄。”
小黄陪着陈林度过了十几年的人生,它怎么可能不理解现在陈林低落的情绪,随后它用宽阔的头颅用力地蹭着陈林的手和大腿,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温暖的呜咽,仿佛在说它一直都在。
这无声的陪伴与安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稍稍驱散了陈林心头的阴霾。陈林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下。感伤与无力改变不了任何事。
这片地域,对他而言已无太多留恋,更无足以让他快速提升实力的机缘。缓慢的游历和积累,对于迫切渴望力量的他来说,太慢了!
他需要更广阔的天空,更需要能让他快速突破的契机。
心念一动,那柄斑驳而神秘的青铜古剑便悬浮于身前,心念一动,凝实的灵力延展开来,剑身周边出现了一层银色的灵力,创身顿时就放大至足以容纳一人站立。陈林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半蹲下身,对小黄说道:“老伙计,上来,我们得快点走了。”
小黄听懂了他的意思,它虽然年纪大了,但吞食银环果子后身体得到了强化,依然矫健。它后退半步,然后一个发力,沉稳地跃上了放大的剑身,站在陈林身前,四爪微屈,努力保持着平衡。陈林紧随其后踏上飞剑,一只手自然垂下,轻轻按住小黄结实的身侧,既是为了给它支撑,也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站稳了,我们走!”
灵力灌注,青铜古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载着这一人一犬,骤然加速,破开云层,朝着西北方向——乌州所在,疾驰而去!
脚下的山川、河流、城镇飞速后退,缩小成模糊的色块。凛冽的高空罡风扑面而来,陈林立刻撑起灵力护罩,将他自己和小黄一同笼罩在内。小黄身上的银色纹路在风中隐隐流转,它微微伏低身体,耳朵被风吹向脑后,但眼神却异常沉稳,直视着前方。它现在也许只是在体会被风吹的快乐,并没有想其他东西,但是它知道,它的主人始终在它旁边,这就够了。
御剑飞行对灵力和神识消耗极大,但陈林顾不了那么多。他体内的银色灵力远比同阶浑厚,支撑这种长途飞行虽也吃力,但尚在承受范围之内。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乌州!
那里是他命运的转折点,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所在。他一身特殊的银色灵力,以及小黄的异变,根源都指向那个地方——黑雾谷!那个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却也蕴藏着可能改变一切机缘的神秘之地。
当初他侥幸从边缘地带逃出生天,并得到了改变命运的银环果子。如今,他实力今非昔比,他要再探黑雾谷!不是为了边缘的机缘,而是要深入其中,去寻找能让他突破金身境,乃至更快提升实力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