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了。
像一头被猎人逼入绝境,却发现陷阱本身就是自己巢穴的困兽。
沈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卧室。
用尽全身的力气,“砰”地一声摔上门,落锁。
“咔哒。”
清脆的响声,隔绝了那个男人,却隔绝不了那股甜腻又腐朽的气息。
那味道已经钻进了他的骨头里,从门缝无声地渗进来,爬满他每一寸皮肤,钻进他的肺里。
沈妄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他将脸死死埋进膝盖,试图从自己身上,找到一丝一毫不属于秦彻的味道。
可什么都没有,全是秦彻。
“你不也一样吗?”
那句话不是疑问。
是宣判,秦彻将他的疯狂,称之为爱。
而他,将自己的疯狂,伪装成了复仇。
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疲惫终于压垮了精神的酷刑。
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栽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意识沉入黑暗,可黑暗里,全是火。
沈家老宅在烈焰中轰然坍塌,父母躺在血泊里,无声地向他伸出手。
他想冲过去,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火焰舔上他的皮肤,灼痛感无比真实。
而在那片扭曲的火光尽头,秦彻就静静站在那里。
他看着自己,那目光不是欣赏艺术品,而是在审视一件终于被烧制完成的、属于自己的作品。
“不——!”
沈妄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已经浸透了背脊,心跳声擂鼓般,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卧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割开一道惨白的口子。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准备起身喝水。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床上,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安静到几乎没有呼吸的轮廓,就躺在他身边。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窜上大脑皮层。
他没有转头,但仅凭那股侵略性十足的、早已刻入骨髓的气息,他就知道那人是谁。
——是秦彻。
这个男人,像一个无孔不入的鬼魅。
在他反锁的房间里,在他的床上,在他刚刚结束的噩梦旁。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在这里躺了多久?
极致的荒谬与暴怒让沈妄的肌肉一寸寸绷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就在这时,秦彻动了。
他没有睁眼,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般地,极其缓慢地翻了个身,从侧躺变为平躺。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却因为这个动作,他身上那件黑色丝质睡袍的领口,被扯得更开。
月光,精准无误地,落在那片狰狞的皮肤上。
左侧锁骨上,那个被他亲手刻下的,血肉模糊的“S”。
它不再是一个伤疤,它是一个邀请。
一个来自地狱的,最恶毒、最赤裸的邀请。
沈妄的呼吸停了。
他想起报告里的每一个字,秦彻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这一刻具象化。
变成了这个男人献祭般袒露在自己面前的烙印。
他不是在复仇。
他只是在完成这个疯子期待了近十年的,一场关于占有与毁灭的盛大仪式。
一股燥热从骨髓深处烧起,焚烧着他仅存的理智。
沈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想立刻掐断这个男人的脖子。
但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空中,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到底……”
沈妄的嗓子干涩得冒烟,声音破碎不堪。
“……想怎么样?”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秦彻睁开了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暗夜里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了平日的算计与伪装,只剩下一种能将人溺毙的、深不见底的痴迷。
以及,疯子望向神只时,那种独有的虔诚。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沈妄。
用一种被情欲浸透的、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吐出三个字。
“惩罚我。”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妄的神经上。
沈妄脑中的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被彻底焚断。
秦彻缓缓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柔地、不容抗拒地覆上沈妄的手背。
牵引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移向自己的锁骨。
当沈妄的指尖,触碰到那个S刻印边缘的瞬间——
滚烫的,带着发炎温度的皮肤,那触感像一道电流,轰然贯穿了沈妄的全身。
他身体里那头被仇恨喂养长大的野兽,在这一刻彻底挣脱了枷锁。
它在咆哮,在叫嚣。
它要撕碎,要占有,要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自己的存在。
沈妄猛地扑了上去!
不是在推开,而是在侵占。
他一把揪住秦彻的衣领,将他死死按在床上,然后俯下身,狠狠咬了下去!
不是吻。
是一个充满惩罚意味的,带着血腥气的啃咬,一个宣示所有权的烙印。
“唔……”
秦彻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瞬间绷紧。
但他没有丝毫的反抗。
他甚至抬起双臂,用一种带着战栗的、极致满足的姿态,紧紧环住了沈妄的背。
他在迎合,他在享受。
他在无声地宣告——对,就是这样。
再用力一点。
混乱中,沈妄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让这个男人,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用他最渴望的方式。
夜色深沉如墨,这场由恨意主导的掠夺,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一切平息,卧室里只剩下交织的、粗重的喘息。
沈妄脱力地趴在秦彻身上,意识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
秦彻将他汗湿的身体,一寸寸地,紧紧地,揉进自己的怀里,下巴厮磨着他的肩窝。
他像是在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属于自己的神明。
秦彻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可就是这个无声的,带着无尽占有意味的拥抱,让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沈妄的每一寸毛孔里倒灌进去。
他没有赢。
他也没有在惩罚。
他只是在秦彻为他亲手挖好的深渊里,又往下,重重地坠落了一层。
这一次,是他自己主动跳下去的。
他彻底沦陷了。
与这个他最恨的男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