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彻的话音在死寂中回荡。
沈妄跪坐在地,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抬起那双烧尽一切的死灰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秦彻。
眼前的男人,是恶魔。
是亲手将他推入深渊,又站在深渊边缘,以拯救的名义,将他一点点塑造成属于自己的怪物。
沈妄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他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所有的堤坝,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就在他即将彻底溃散的瞬间,秦彻猛地俯身,一把将他拽进怀里。
那具熟悉的,曾给予他无数次虚假安抚的身体。
此刻却像一具刚刚从深海里打捞上来的尸骸,隔着衣料,贪婪地吸食着他骨头缝里的最后一丝活气。
沈妄猛地用力,一把将秦彻推开。
力道不大,但带着一股要把自己也一并撕裂的决绝。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声带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的嗓音变得嘶哑,如同破败的风箱发出哀嚎。
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无力地撞了一下,散成碎片,可笑又可悲。
秦彻被他推得后退一步,站稳了。
他那张总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裂痕,那是被遗弃的野兽才会有的受伤。
但那情绪只持续了一秒。
很快,就被一种更深、更浓稠的,病态的执着所覆盖。
“我怕。”
秦彻向前走了一步,重新逼近。
“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再次离开我。”
他又走了一步,阴影将沈妄完全吞没。
“我怕你去复仇,然后……不要我了。”
每一个字都说得极轻,又像一把淬了剧毒的软刀,捅进沈妄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再用一种情人般的耐心,缓缓搅动。
不要他了?
沈妄想笑,嘴角却只能牵扯出痉挛的弧度。
他这十八年,活得像一条被主人精心打磨的疯狗。
他有什么资格谈要与不要?
“所以,”沈妄听见自己的牙齿在疯狂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你就看着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去恨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毁掉秦家?去完成你那场可笑的养成游戏?”
“不。”
秦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淡的,近乎悲悯的笑容。
“我不是看着。”
“我参与了。”
这四个字,像一颗无声的子弹,击穿了沈妄的颅骨。
世界,嗡的一声,彻底失聪。
“沈家的资金链断裂,沈远山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也加了一把火。”
秦彻的坦白,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份早已写好的验尸报告。
“他需要混乱,我需要你一无所有。”
他微微倾身,欣赏着沈妄脸上血色褪尽的模样,用一种宣告般的语气,陈述自己的罪孽。
“只有你什么都没有了,你才会需要我,只有你坠入最深的绝望,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把你捡回来。”
“我才是那个,踩着你所有痛苦,把你占为己有的……恶魔。”
轰——
世界彻底崩塌了,直接化为了粉末。
原来,连他的家破人亡,都有这个男人在背后计算的影子。
他不是在沈家废墟上捡到自己的那个人,亲手制造了那片废墟的共犯。
极致的荒谬和痛苦,让沈妄再也站不住。
他身体剧烈地晃动,沿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无力地向下滑去。
就在他即将坠地的瞬间,秦彻猛地冲上前,一把将他捞进怀里。
那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死死地禁锢住,骨骼都在哀鸣。
男人的胸膛滚烫,气息将他完全包裹。
“现在,你恨沈远山,也恨我。”
秦彻的唇贴在他的耳廓上,灼热的气息喷洒着,带着一种疯狂到极致的满足。
“很好……”
“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话音未落,秦彻将他整个人重重地掼在粗糙的墙壁上。
冰冷的砖石硌着他的后背,刺骨的凉意瞬间穿透衣物。
而身前,是秦彻焚烧一切的体温。
一个吻,狠狠地砸了下来。
是啃噬,是烙印,是野兽在自己的领地上留下血腥的标记。
秦彻的牙齿磕在他的唇上,尝到了血的腥甜,动作却愈发深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撬开了他所有的防线。
沈妄感到一阵窒息。
他想反抗,想推开,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力气,都在刚才那场真相的海啸中被抽干了。
他只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任由这个男人在他的领地上攻城掠地,肆意狂欢。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探入了他作战服的下摆。
那只手,曾经用最精准的力道教他格斗,曾经在他发烧时探过他的额头,此刻,带着一种亵渎神明般的快感,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游走。
从腰侧,到肋骨,再缓缓上移。
沈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是冷的,也是热的。
是屈辱的,也是……一种被彻底击溃后,万念俱灰的麻木。
“你是我的……”
秦彻的唇离开他的,转而落在他颤抖的颈侧,灼热的呼吸伴随着沙哑的低语,像恶魔的盟约。
“永远都是。”
“你的恨,你的爱,你的每一次呼吸,都只能属于我。”
这场在真相废墟上的亲密,是一场病态的加冕。
秦彻将自己所有的疯狂与偏执摆上祭坛,而沈妄,就是那个被强行拖拽上去,与恶魔签订深渊盟约的祭品。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被这个男人用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捆绑。
他逃不掉了。
这个认知,比沈家灭门的真相,更让他绝望。
地下室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入口处那一点微弱的月光。
光线昏暗,拉长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像一株从地狱里生长出来的双生花。
秦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只是抱着他,静静地,感受着怀里这具身体从僵硬到颤抖,再到彻底失去力气的过程。
然后,他弯下腰,手臂穿过沈妄的膝弯。
一个横抱的姿势。
沈妄被他轻松地抱了起来。
他要去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
去彻底完成这份,用十八年的欺骗和鲜血浇灌而成的……永恒。
沈妄被动地靠在秦彻的胸口,侧过脸。
在地下室那昏暗到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的光线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得像一尊被打碎后又被胡乱拼凑起来的神像。
只是在那双彻底失去光彩的眸子深处,清晰地倒映着秦彻的轮廓。
唯一的,轮廓,那里面,有无尽的绝望。
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却早已刻入骨血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