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烈日如同悬挂在天际的巨大熔炉，肆意炙烤着穿越乡镇。指挥部内，老式吊扇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却难以驱散空气中的闷热。李思成站在穿衣镜前，第三遍整理着藏青中山装的领口，指腹轻轻抚过衣领处细密的针脚 —— 那是昨夜小苏见他衬衫磨破，熬夜为他缝补的。案头摆放的牛皮纸袋里，一摞厚厚的材料被反复摩挲得边角发皱，每一页都凝聚着他和团队二十个日夜的心血，纸张上似乎还残留着汗水的痕迹。
“李总，车备好了。” 张明远推门而入，他的衬衫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目光扫过墙角堆叠如山的应急方案，“王氏集团昨夜又发动了三次网络攻击，不过我们守住了。”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表面还带着体温，“刘奶奶知道您没吃早饭，硬塞给我的茶叶蛋，说一定要让您带上。”
汽车行驶在新修的柏油路上，车轮碾过路面，蒸腾起阵阵热浪。路边的树木蔫头耷脑，树叶在烈日下蜷曲着。李思成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准备好的发言稿，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演练每一个字。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默发来的加密短信：“会议室三号摄像头有问题，慎言。” 他的手指瞬间收紧，指甲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浅浅的压痕，心脏也跟着猛地一缩，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教育局大楼外，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意乱。走进长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油墨香扑面而来，让人闻着有些刺鼻。李思成刚转过拐角，便听见会议室里传来激烈的争执声。“王氏集团承诺投资五亿，穿越乡镇拿什么比？” 赵副局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教育不是生意！” 周明远教授的怒吼震得门板都微微发颤，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全部宣泄出来。
推开门，白炽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时不时闪烁几下，为会议室增添了一丝紧张的氛围。椭圆形会议桌旁，七位领导正襟危坐。最右侧坐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陌生面孔，笔记本上印着 “省厅观察员” 字样，他眼神深邃，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众人。王虎倚在门边，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脚边放着个黑色公文包，那模样，活像一头蛰伏着准备随时发动攻击的野兽。
“李总，请开始吧。” 赵副局长敲了敲桌面，目光却始终盯着王氏集团的企划书，眼神中满是倾向，对李思成的到来似乎并不在意。
李思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小芳在老槐树下朗读课文的画面徐徐展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女孩稚嫩的脸庞上，她眼中闪烁着对知识渴望的光芒，清脆的读书声仿佛穿透了屏幕，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这是穿越乡镇的孩子，” 李思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沙哑，“他们每天步行三公里上学，用树枝在沙地上练字。”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他们眼里有光，那是对知识最纯粹的渴望。”
画面突然切换，李晓聪在酒吧吞云吐雾的监控截图出现在众人眼前。昏暗的灯光下，少年眼神空洞，动作娴熟地吞吐着香烟，模样与之前小芳的画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王虎见状，“嗤” 地笑出声：“拿自己儿子的丑事博同情，李总好手段。”
李思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幼儿时，他是积木比赛冠军。” 他颤抖着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扎着红领巾的男孩笑容灿烂，眼神明亮，手中高高举着奖杯，“是我和他母亲及家人，亲手毁了这个孩子。”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几近哽咽，眼眶也微微泛红。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外机发出的轰鸣声。李思成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伤疤，那道伤疤宛如一条扭曲的蜈蚣，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这道疤是创业时留下的，我没怕过。但当我在少管所看到他，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 他说‘爸爸，我没救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在报告封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也砸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省厅观察员推了推眼镜，目光犀利：“数据显示，穿越乡镇中学试运行期间，问题学生转化率达 92%，有造假嫌疑。” 他的话音未落，王虎立刻接口，语气中充满了挑衅：“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除非…… 用了非常规手段！”
“非常规手段？” 李思成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嘲讽。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病历，病历纸被捏得微微发皱，“这是二十七个孩子的心理评估报告，他们中有人自残、有人抑郁。我们的老师白天教书，晚上轮流陪孩子聊天，用三个月时间，才让他们重新开口说话。” 他将报告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水杯里的水溅了出来，“这就是我们的‘非常规手段’！”
赵副局长皱着眉头翻看材料，脸上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即便如此，师资力量仍是大问题。”
“我们已与九所师范院校达成定向培养协议，” 李思成调出师资名单，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教师团队中既有从教四十年的老教师，也有心理学博士。” 他的手指划过陈德昌老师的名字，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这位退休教师，放弃了百万年薪的返聘，只为给山里的孩子上课。”
突然，会议室的投影仪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屏幕上的数据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篡改。王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立刻喊道，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看吧！数据果然有问题！”
“别急着下结论。” 李思成不慌不忙地掏出 U 盘，眼神坚定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王虎身上，“这是原始数据备份，还有……”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王虎，“某些人试图篡改数据的 Ip 记录。”
当王氏集团雇佣黑客的聊天记录投影在屏幕上时，会议室响起一片哗然。聊天记录里，清晰地记录着王虎如何指示黑客攻击穿越乡镇的网络系统、篡改数据。王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脸色涨得通红，大声辩解：“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警方自会调查。” 省厅观察员突然开口，目光如炬，直视着王虎，“但李总的这份报告，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的动作里带着深深的怀念，“我也是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知道一个好学校对孩子意味着什么。”
窗外，不知何时飘来了大片乌云，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细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水打在玻璃上，蜿蜒成一道道水痕。李思成望着玻璃上的水痕，恍惚又看见李晓聪小时候在雨中奔跑的模样，那时的儿子，笑容是那么天真无邪。赵副局长合上文件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实地考察通过后，我们会重新评估。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任何违规……”
“我以全部身家担保！” 李思成单膝跪地，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若学校办不好，我愿散尽家财，永不踏入商界！” 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信念。
散会后，王虎恶狠狠地撞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别以为赢了这次就万事大吉。” 李思成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握紧口袋里李晓聪的照片。照片上，少年的笑容依旧灿烂，仿佛在说：“爸爸，我等你。”
而此刻的穿越乡镇，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张铁牛举着红缨枪在镇口巡逻，雨水顺着枪尖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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