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玻璃珠在掌心发烫时,冰泉的水面突然掀起细浪,光路尽头的泉底浮出只铜锁,锁孔里缠着缕云丝,丝尖坠着片光鳞。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把珠子按在锁芯上,珠心的光团“嗡”地炸开,铜锁应声弹开,泉底顿时涌上来无数光片,在水面拼出条蜿蜒的光梯,梯阶竟是用去年的芦花秆变的。
影族使者的藤蔓对牌突然缠上光梯扶手,环心的桃瓣彻底染透了红,瓣尖垂落的光珠滴在梯阶上,溅出串小字:“冰泉深处有回音石”。小孙孙举着竹片灯笼往下走,灯笼光扫过梯壁,照出嵌在泉壁里的贝壳,每个贝壳里都盛着半汪水,水里浮着些碎光,凑近些看,竟是孩子们去年在泉边喊的回声——“要吃桃花糕”“雪化了要去摘莓子”。
街坊奶奶踩着光梯往下,草鞋底沾着的槐树叶落在水中,顿时化作群光鱼,鱼群摆尾时,泉底传来“咚”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开了。最底下的梯阶连着块青石板,板上刻着张蛛网,网眼缠着蒲公英绒,绒线牵引着块半透明的石头,正是对牌说的回音石。
石头表面蒙着层薄冰,冰下的纹路在光里流转,竟慢慢显出字来:“对着石面喊出藏的心事,会结出光果”。小孙孙抢着把脸凑过去,大声喊“想要竹节灯笼长新芽”,话音刚落,冰面就裂开道缝,滚出颗绿莹莹的果子,果蒂上还牵着根灯芯草,草叶上的字发着光:“已种在灯笼底座啦”。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摸着石面,轻声说“想知道去年送的蜜被谁吃了”,冰面应声绽开朵冰花,花心里浮着只光蜂,蜂翅扇出的字串成线:“被桃林里的雪兔藏进了树洞,现在正等花开”。影族使者对着石头沉默片刻,藤蔓对牌突然自行缠上石面,环心的光粒涌进石纹,竟渗出行深蓝的字:“影族的春天在光信尽头”。
话音未落,回音石突然震颤起来,石底的泉眼喷出股白雾,雾里裹着些光纸,纸上的字被水汽浸得发潮:“云影移过第七块石板时,泉底会开银莲”。众人抬头看泉口,云影果然正顺着光梯往下爬,爬到第七块石板时,泉底“咕嘟”冒起串气泡,朵银莲缓缓浮起,花瓣层层展开,每片花瓣上都躺着封信,信封是用蝉翼做的,透着里面的光。
街坊奶奶拆开最外层的信,里面飘出缕炊烟似的光,在空中凝成个灶台的模样,灶上的陶罐正冒着热气,罐口的光纹拼出“去年的梅汤该添新蜜了”。小孙孙的信里滚出个竹节,节间的嫩芽全伸了出来,芽尖的光字连成串:“竹片灯笼会结出星星糖”。
影族使者的信刚触到指尖,就化作只光鸟,鸟喙衔着片桃林地图,图上用金线标出个新的位置——北山的松果堆。光鸟振翅时,泉底的银莲突然合拢,带着没拆的信沉入水中,水面的光梯开始融化,芦花秆梯阶渐渐变回水汽,顺着泉口飘出去,在半空凝成朵云,云影往北山的松林移去。
“信在松果堆里!”孩子们举着光果往泉外跑,蓝玻璃珠在兜里“叮咚”作响,珠心的笑声混着松涛声漫开来。北山的松针上还挂着未化的雪,雪堆里埋着无数松果,每个松果缝里都夹着片光叶,叶上的字被松脂粘住,凑到阳光下才看得清:“第三堆老松果下有钥匙”。
影族使者拨开第三堆松果,底下果然压着把铜钥匙,匙柄的纹路是串光脚印,从松林直通向山巅的风神庙。风神庙的门环上缠着圈常春藤,钥匙刚碰到环扣,庙门就“吱呀”开了,庙里的香案上摆着只光碗,碗里的清水浮着些光粒,拼出半句话:“风穿庙门时,碗里会浮出地址”。
山风恰在这时灌进庙门,光碗里的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光字从水底翻涌上来,连成行完整的话:“最后封信,在风的尾巴上”。众人追到庙外,就见风卷着光粒往南山飞去,光粒在空中连成条光带,带尾系着只小小的光铃,铃身刻着行新字——“三月初三,晒谷场见”。
孩子们望着光带消失的方向,兜里的光果突然亮起来,蓝玻璃珠的笑声里混进了银铃的脆响,像是有无数封信正在风里赶路,往晒谷场的石碾飞去。街坊奶奶摸着鬓角的白发,忽然发现发间沾着片光花瓣,瓣上的字轻轻颤动:“所有的等待,都在糖霜里甜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