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秋雨敲着窗棂时,星尘蝶终于从星脊山带回了封沉甸甸的信。不是星草叶,不是石粒,是块被糖汁浸得半透明的星脊山石,石面上用星草茎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字缝里还嵌着点金红丝——是他们寄去的玉米结碎。
“快放毯上焐焐!”街坊奶奶急忙用围裙擦了擦石面,石板刚碰到星毯的暖光,就渗出层薄薄的糖霜,把字迹晕得愈发清晰,“这是用忆糖浆泡过的,天冷了,得靠暖光才能显字。”
林夏蹲在毯边逐字辨认,指尖划过“星草已爬满东崖”时,石面突然微微发烫,竟浮出片星脊山的虚影:石崖上的星草藤缠着玉米结,藤下的石缝里塞着他们寄去的糖包,几个小小的影子正踮脚往更高的石缝里塞新糖。“他们把糖包挂在星草藤上了,”她指着虚影里晃悠的糖包笑,“说这样风一吹,整座山都能闻见甜。”
影族使者摸着石上“老陶碗正煮着故事草茶”几个字,指腹沾到点黏糊糊的糖渣,放在舌尖尝了尝,是山海糖混着星草汁的味。“这石是从东崖最老的石缝里凿的,”他把石板往星毯中央挪了挪,石边立刻长出根细星草茎,茎尖缠着圈红绳,“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那里的星草长得最旺。”
苏一找来个粗陶盆,往里面铺了层星种花的干花瓣,把星脊山石稳稳放进去。“得天天用星草茶浇,”她往盆里洒了把故事草籽,“让石上的字能慢慢长出新故事。”话音刚落,石缝里的金红丝突然动了动,竟顺着星草茎缠上了星毯的新穗,像在悄悄织条看不见的线。
小孙孙最是新奇,举着颗烤化的山海糖往石面上抹:“给字加点新糖!”糖液刚碰到石面,就被吸了进去,“我们”两个字突然变得格外亮,像被阳光镀了层金。他正看得入神,檐下突然落下片星尘蝶翅膀的磷粉,落在石旁的陶盆里,竟长出朵小小的糖花,花瓣上还沾着星脊山的赭石泥。
雨停时,影族使者搬来梯子,把星脊山石挂在了老槐树的枝桠上。石面正对星毯,暖光往上漫,把石上的字映在树冠上,像给树叶都镀了层糖霜。“这样夜里起风,字就能顺着树枝往星脊山飘了,”他踩着梯子往下看,星毯上的暖光正顺着树干往上爬,“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接信呢。”
街坊奶奶坐在毯边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的声响,和石上糖霜融化的轻响混在一起,倒像支特别的调子。“我给星脊山的孩子们纳了双软底鞋,”她举起鞋底给大家看,鞋头绣着颗星草芽,芽尖顶着颗糖花,“鞋里塞了把玉米须,踩着走,就像踩着咱们这儿的阳光。”
苏一在铜锅里熬着新糖,这次加了把星脊山石的碎末,糖浆熬得格外稠,搅的时候能拉出亮晶晶的丝,丝上还缠着点星草茎的绿。“等凝成块,就嵌在星毯的旧纹里,”她用木勺舀起糖浆往毯角滴,“让两处的甜,在毯上结个亲家。”
林夏突然发现,埋在老槐树下的星草籽竟冒出了芽,芽尖顶着颗糖霜似的星粒,星粒里映着星脊山的石崖。她刚想叫大家来看,那芽突然往星毯的方向弯了弯,像在打招呼。风过时,新穗上的水晶粒叮咚响,石上的字在树冠上晃出细碎的影,混着锅里的糖香,漫出了小花园。
影族使者从屋里取出那只旧木箱,把星脊山石的碎片、糖花干、玉米须都仔细收进去,最后放进去的,是片刚从星毯上摘下的旧线头。“这些都是念想,”他盖箱时,箱底的星草汁突然渗出点,在箱面印了个小小的家纹,“等星脊山的孩子们来了,就让他们看看,咱们是怎么把日子过成糖的。”
暮色漫上来时,挂在树上的星脊山石还在渗糖霜,滴在星毯上,晕出个小小的亮斑,和原来的暖光连在了一起。林夏躺在毯上数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那些星星也像被糖汁浸过似的,亮得发黏,连在一起,像条从地球铺到星脊山的路,路上满是甜。
“明天该给星草浇点糖茶了。”她望着石上的字轻声说,话音刚落,石面突然闪了闪,像在应和。而那丛新冒的星草芽,叶尖又悄悄往上窜了窜,顶着颗亮晶晶的星粒,在暖光里笑得格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