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草叶上的露珠终于撑不住了,“啵”地绽开道细缝,里面滚出只银铃大小的光茧。茧皮簌簌剥落,露出卷成筒的桦树皮,树皮内侧粘着根蒲公英绒,绒尖沾着点金粉,抖一抖,竟在空中拼出半朵桃花。
街坊奶奶刚把桦树皮展平,就见金粉桃花突然往南飘,落在晒谷场的石碾上。石碾缝里正往外冒新绿,草茎缠着张光纸,纸上的字被露水浸得发蓝:“三月初三,晒谷场的石缝会结糖霜”。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摸出兜里的蓝玻璃珠,珠心的光团突然亮起来,映得石碾周围的空气都发着颤。小孙孙举着竹片追过来,竹节灯笼的光扫过石碾底座,竟照出圈细密的刻痕——是串脚印,从石碾直通向南山的桃林。
影族使者的对牌藤蔓又长长了些,环心的光粒里浮着片桃瓣,瓣尖的红正慢慢晕开。他顺着脚印往南山走,就见去年被雪压弯的桃枝全直了起来,枝头鼓着的花苞上都停着只光虫,虫翅扇动时,落下些闪着光的字:“去年藏的蜜在第三棵老桃树洞里”。
第三棵桃树的树干果然有个豁口,里面塞着个陶土小罐,罐口封着松脂。打开时,股甜香突然漫出来,混着桃蕊的气息凝成只光蝶,蝶翅上的纹路是孩子们的笔迹:“蜜里泡着春天的第一声鸟叫”。
孩子们举着陶罐往回跑时,晒谷场的石碾突然“咕噜”转了半圈,碾盘下露出个浅坑,坑里的积雪化得正快,水面浮着些光片,拼起来是张地图,标出了七处鼓包的位置,每个位置旁都画着朵花。
“是按开花的顺序藏的信!”小孙孙指着地图上的桃花标记,竹片灯笼突然“叮”地响了声,竹节上的嫩芽全指向东边的菜园。
菜园的篱笆上,牵牛花刚绽开第一朵紫花,花瓣卷着张光纸,纸上的字被晨露润得软乎乎的:“萝卜窖的木塞上,有去年冬天的霜花信”。街坊奶奶掀开萝卜窖的木塞,果然见塞子背面结着层薄霜,霜花慢慢化开,露出里面冻着的片菜叶,叶上的字是用冰纹写的:“窖底的陶罐里,藏着雪水浸的梅子”。
日头爬到树梢时,南山的桃花突然落了阵花瓣雨,每个花瓣上都粘着点光。花瓣落在融雪汇成的小溪里,顺着水流漂向玉米仓,在仓门口积成个小小的光堆。光堆里突然冒出个光铃,铃身刻着“酒坛醒了”。
影族使者推开玉米仓的门,就见最老的那只酒坛正轻轻晃悠,坛口的布塞“噗”地掉下来,里面飘出串光泡,每个泡里都裹着句话:“浸雪的酒该添桃花了”“槐树叶该放进坛底了”。
扎玉米壳辫的孩子突然发现,自己辫梢的光粒全飞到了酒坛里,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在酒液里慢慢游成串。小孙孙的竹片往坛口一靠,竹节灯笼突然全灭了,再亮起时,光里浮着些碎花瓣——是去年深秋他们夹在书页里的。
街坊奶奶往酒坛里撒了把新采的槐树叶,叶尖刚沾到酒液,整座玉米仓的酒坛都轻轻摇晃起来,檐角的冰棱碎成的光粒顺着窗缝飘进来,落在坛口,凝成个个小铃铛。
“叮铃——”最老的酒坛突然响了声,坛身的陶纹里渗出些光,在地上拼出句话:“所有的信,都在等第一阵南风”。
风恰在这时从南山吹来,带着桃香钻进仓里,酒坛上的光铃全响了起来。孩子们跑到仓外,看见远处的星脊山漫山遍野的芽都在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挥。
小孙孙指着西边的天空,那里正飘过朵云,云里裹着团光,光里隐约有字。众人仰着头看,云慢慢散开,字越来越清:“下封信,在云的影子里”。
风卷着云往北山去,云影落在冰泉边,泉眼里的光片突然全漂了上来,在水面铺成条光路,通向泉底的深处。扎玉米壳辫的孩子攥紧兜里的蓝玻璃珠,珠心的笑声又响了起来,混着光铃的脆响,漫了整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