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香漫过村口的第七天,菜畦的银莲花突然集体变了颜色。不是自然的粉白,是透着点灰的青,花瓣边缘卷成细小的波浪,像被谁用针细细扎过,瓣心的星蜜凝成暗褐色,沾着点说不清的涩味,和往日的甜香截然不同。
“是菜在预警!”街坊奶奶捏起片青瓣,指尖立刻沾了层黏腻的液,液珠里浮着个模糊的影:远方的菜畦被暴雨冲刷,塑料棚的薄膜破了个洞,银莲花的根须在泥里挣扎,根上的针脚印正慢慢褪色,像张被水洇坏的信。孩子往瓣上呵了口气,青瓣突然显出细小的字——是用液珠写的“水涝”,笔画里缠着的金线绷得笔直,像根快断的弦。
祠堂的新牌“咔”地亮了半分,牌面光鱼的鳞片缺了块,缺口处的针脚印里,渗出和菜瓣同样的青液。归田人摸着牌面的湿痕,突然想起海安县的回信里提过“梅雨季快到了”,他往牌下的陶瓮里摸,摸出张发潮的桃花笺,笺上的“防潮”二字被青液晕开,笔画里的银莲花籽已经胀得发圆,壳上的纹路正慢慢裂开,像在着急地说什么。
新泉的水面漂着些破碎的塑料片,是阳台暖棚的残骸,片上的针脚印里,卡着半片青瓣,瓣心的星蜜结成了冰,冰里冻着个“寒”字。孩子把碎片拼起来,发现是个完整的暖棚影,影里的银莲花正往角落缩,叶背的针脚印里,浮出串细密的符号——和月光密码能对上,拼起来是“骤降温”,符号旁的温度计影指向冰点,水银柱上缠着的金线已经发脆。
“菜瓣从不说谎。”街坊奶奶往菜畦撒了把草木灰,灰里的星蜜遇青液冒起细泡,泡里的影越来越清晰:云溪镇的菜畦遭了虫害,叶片被啃出无数个洞,洞眼的形状和银莲花的针脚印一模一样,像被谁用牙咬过的信;望河街的耐旱种被烈日晒得发蔫,根须在焦土上蜷成团,团里的桃花笺碎角正慢慢碳化,只余下“干旱”两个字的轮廓。
菜畦的三十七株银莲突然往中间聚,青瓣合拢成花苞,苞尖的青液往下滴,在地上拼出张简易的地图,每个受灾点都标着不同的符号:水涝处画着波浪,严寒处画着雪花,虫害处画着小虫,最远处的沙漠边缘标着个太阳,旁边的银莲花影只剩半截根,像根快燃尽的火绳。
孩子抓起把传信种往地图上撒,籽实落地的瞬间,青瓣的颜色淡了些,花苞里钻出的金线往新泉的方向飘,飘到水面时凝成艘艘竹筏,筏上载着防潮的草木灰、抗寒的旧棉絮、除虫的艾草束,还有包着星蜜的抗旱种籽,筏尾的针脚印里,都系着片本地的银莲花瓣,瓣上写着“撑住”。
暮色漫过菜畦时,青瓣的预警慢慢褪去,露出底下藏着的新粉,粉瓣上的针脚印里,浮出个安心的影:远方的菜畦里,有人正踩着菜香铺的路抢救银莲,海安县的人在搭新棚,阳台的人在裹棉絮,每个人手里都握着片青瓣,瓣上的预警字已经变成“收到”,笔画里的金线正和竹筏带来的线慢慢系在一起。
街坊奶奶往恢复原色的花瓣上浇了勺新泉水,水纹里的光鱼影摆了摆尾,像在说“传达到了”。她望着远方,突然明白这些菜瓣上的预警从不是恐慌,是把远方的难、他乡的急,都化作看得见的信号,让牵挂有处可去,让帮助有处可寻,让暖路网不仅能传香,还能递援,像句带着力的话:“别怕,我们接收到了,这就来。”
祠堂的陶瓮里,备用的菜籽正安静地躺着,瓮口的青布被青液浸出了痕迹,却更结实了些。归田人往瓮里添了张新的桃花笺,上面写着“常备无患”,旁边画着株扎根很深的银莲,根须上缠着无数根金线,线尾都系着片青瓣,像在说:预警会来,困难会有,但只要根连着根,就没有跨不过的坎,这就是菜瓣教给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