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香雾还没散尽,邻县医院的阳台就飘来串银铃似的笑。穿病号服的人正往塑料盆里埋菜籽,盆沿缠着的旧线,和新泉线团的金线是同根,埋过的土突然冒出点绿——是银莲花的芽,茎秆带着点红,是被菜畦的香薰过的颜色。
“是春天长到阳台上来了!”病友们围过来看,芽尖的露珠里,浮着个熟悉的影:村里的菜畦正往阳台的方向弯,三十七株银莲花的花瓣拼出个“加油”,字的笔画里缠着根须,往塑料盆的土里钻,钻过的地方,星蜜画出的线变成了双色,一半是村里的黄土,一半是城市的水泥灰,像两条支流汇成了河。
孩子托新泉的光鱼捎来的桃花笺,被压在塑料盆下,笺上的字已经和盆底的针脚印长在了一起:“阳台再小,也是春天的家”。穿病号服的人往盆里浇星蜜,针管改的洒水壶里,晃出个小小的光鱼,鱼尾扫过的芽尖,突然显出排针脚印,和村里菜畦的能对上,像有人隔着千里,用根须绣了条路。
医院的顶楼突然热闹起来,病友们把各自的塑料盆搬到一起,拼出片小小的菜畦,盆沿的旧线互相缠着,在半空织出张网,网上的银莲花瓣拼出句话:“我们的春天,和村里的一样长”。最靠边的那盆里,插着根松柴,柴心的星蜜冻成了冰晶,裹着枚从村里带来的锈铁针,针孔里卡着的桃花笺碎角,写着“等花开,就回家”。
“阳台的春天不偷工。”穿病号服的人往土里埋了块青布,布上绣的光鱼鳞片立刻和根须的纹路对上,“村里的菜香漫到哪,春天就长到哪,阳台再高,也挡不住根往下扎。”话音刚落,阳台的菜畦突然往阳光的方向弯,花瓣上的信句顺着风往城市的每个角落飘,飘过的地方,窗台上的银莲都往这边靠,像在参加场春天的聚会。
新泉的光鱼影顺着暖路网游进阳台,鱼嘴里衔着的菜籽落在土里,立刻冒出新芽,芽尖的露珠里,映着村里菜畦的影:街坊奶奶在浇水,孩子在摘花,归田人在搭暖棚……最后和阳台的影叠在一起,像幅拼完整的画,画里的银莲花,根在村里,花在阳台,香在风里,分不清哪是乡,哪是城。
菜畦的银莲花突然往城市的方向点头,花瓣上的星蜜滴在土里,冒出群光鱼,鱼嘴里衔着的桃花笺上写着:“阳台的春天,我们接收到了”。孩子往新泉里丢了片花瓣,花瓣在水面打了个转,化作条光鱼往阳台游,游过的城市楼宇间,银莲花突然开得更艳了,像在回应那句没说出口的牵挂。
暮色漫过阳台时,塑料盆里的银莲已经抽出了花茎,花瓣上的针脚印里,浮出个清晰的影:穿病号服的人捧着开花的银莲,站在医院的门口,身后的阳台菜畦亮着暖黄的灯,像个小小的家。远处的城市轮廓里,菜香的雾还在弥漫,把阳台的光和村里的灯连成了线,像根系着希望的绳。
穿病号服的人往花茎上系了片桃花笺,上面写着“春天到了,我们也快了”,笺角的针脚印里,缠着根来自村里的金线,线尾拖向远方,像在说:阳台的春天不是终点,是往村里的春天,往真正的家,又近了一步。
山巅的风铃声裹着阳台的香飘下来,菜畦的新苗还在悄悄生长,根须往城市的方向伸得更勤了,像在说:不管是村里的菜畦,还是阳台的花盆,只要有根在,有香在,春天就会一直长,一直往有希望的地方长,直到把每个等待的角落,都铺满银莲的花,都浸满家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