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里浮着细碎的音符,似被揉碎的乐谱。瘦小男孩提着竹篮穿过麦地,露珠落在篮底,竟凝成一个个透明的小罐子,罐口飘着根银线,线头系着片麦穗。他弯腰捡起罐子,听见里面装着风穿过麦浪的声音,还混着写字楼姑娘念诗的尾音。
写字楼的打印机突然吐出带香气的纸。加班的姑娘拿起纸页,发现上面的文字正顺着笔画往边缘渗,最后在纸角聚成滴金色的液珠,液珠坠进桌上的玻璃杯,杯壁立刻浮现出麦地里的景象——小男孩正把装着风声的罐子,埋进老槐树的根旁。
幼儿园的滑梯在阳光下淌出蜜色的水。保育员用小碗接住水,水里浮着颗颗细小的光斑,凑近看才发现是孩子们的笑声凝成的颗粒。那个曾沉默的小男孩伸手去捞,光斑突然钻进他的掌心,在皮肤下长成串发光的音符,像串藏在身体里的风铃。
重症病房的输液管里,药液正顺着管壁轻轻哼唱。李医生盯着滴管里的液滴,发现每滴药液里都裹着片绿萝叶的影子,影子上的音符随液滴注入孩子的手臂,孩子的指尖便冒出缕淡绿色的雾,雾里浮着艘迷你的渔船,渔船上的阿叔正摇着橹唱船歌。
渔排阿叔的渔网晾晒在船板上,网眼间挂着星星点点的光。他收网时,光粒掉进水里,立刻化作条条银色的鱼,鱼腹上印着病房窗户的轮廓。阿叔把鱼放进鱼篓,篓底突然长出层青苔,青苔上用露水写着行字:“旋律在找能装下它的容器。”
小安在老槐树根旁挖出个深坑,里面堆着各式各样的“容器”——装着风声的玻璃罐,浸着笑声的小碗,盛着船歌的鱼篓,还有孩子掌心掉落在泥土里的音符。她把奶奶留下的旧瓷碗埋进坑底,碗沿立刻爬满根须,根须上的露珠顺着碗口往里淌,没多久,碗里便积起半盏清澈的水,水里浮着所有声音的影子。
暮色降临时,所有容器突然开始共振。装着风声的罐子嗡嗡作响,盛着笑声的小碗泛起涟漪,连孩子掌心的音符都在皮肤下轻轻跳动。小安蹲在坑边,看着瓷碗里的水渐渐升起,在碗口凝成团透明的光,光里浮出段完整的旋律,正顺着根须往天空飘去。
她突然明白,那些容器从来不是用来装旋律的。它们是旋律的脚印,带着每个地方的温度,在等待某个时刻,重新聚成完整的歌。
那团光顺着根须爬向夜空,路过写字楼时,姑娘桌上的玻璃杯突然溢出金色的液珠,液珠在空中连成线,托着旋律往更高处飘。加班的人们纷纷抬头,发现屏幕上的文字正顺着光轨往上跑,在天花板拼出片流动的麦浪。
幼儿园的滑梯不再淌蜜色的水,转而渗出银色的光丝。孩子们追着光丝跑到篱笆边,看见牵牛花的花苞都张着小口,正把笑声颗粒吐进光丝里。那个曾沉默的小男孩张开手掌,皮肤下的音符突然跳出指尖,顺着光丝融进夜空的旋律里。
重症病房的孩子掀起被子,看着指尖的淡绿色雾气与窗外飘来的光团相融。李医生发现,监护仪的波纹正跟着旋律起伏,变成条绿色的河,河面上漂着渔排阿叔的船影,船上的网里兜满了会发光的音符。
小安摸了摸老槐树的树干,树皮上突然浮现出奶奶补袜子的纹路,银线在纹路里游走,最后织成个音符的形状,轻轻跳进夜空的光团中。旋律瞬间变得饱满,像粒落进土壤的种子,在天地间发出声温柔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