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蝴蝶消失后,天地间的光芒却未黯淡。老槐树下,那道扎进树干的金色细线,如拥有了生命般,在树皮下游走,所过之处,树皮裂开又愈合,竟渐渐显露出一个小小的树洞。
瘦小男孩放下竹篮,好奇地凑到树洞前。洞里并非漆黑,而是弥漫着柔和的光晕,隐约能看见里面盘旋着细碎的音符,正是之前那些容器融合后留下的余音。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树洞边缘,指尖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震颤,与之前触摸影子根系光点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写字楼里,加班的姑娘正对着屏幕上自动排列成诗的文字发呆。忽然,她的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那些诗句竟像活过来一般,顺着屏幕边缘流淌下来,在桌面上汇聚成一小滩金色的液体。液体不断翻涌,最终凝成了一支小巧的麦秆,麦秆顶端,还坠着一颗晶莹的、裹着她诗行尾音的露珠。
幼儿园的孩子们还在追逐着蝴蝶消失的方向,那个曾沉默的小男孩却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之前与重症病房孩子相牵的光丝留下的温暖触感仍在。紧接着,掌心的皮肤下,那串发光的音符开始轻轻蠕动,像有生命般,顺着手臂,慢慢游走到他的喉咙。他试着张了张嘴,一段模糊却带着笑意的童谣,竟从他口中清晰地唱了出来,声音里还混着病房孩子稚嫩的哼鸣。
重症病房内,李医生看着天花板上绿萝织成的绿色星空,又看了看孩子眼中重新焕发出的光彩。孩子的小手正紧紧攥着,李医生轻轻将他的手指掰开,发现他掌心躺着一片小小的、闪着银光的梧桐叶,正是之前病号服衣角根须末端系着的那片。梧桐叶上,“你的麦浪,在病房的窗台结果了”的字迹旁,又新添了一行小小的、用露珠写成的字:“也在我心里,发了芽。”
渔排阿叔的船在海面上平稳行驶,网里的银鱼依旧跃动着,鱼腹上的音符连成的光海,将海面映照得如同白昼。他忽然感到手腕一痒,低头看见,之前沾在手腕上的、从鱼腹脱落的银色音符,正顺着皮肤,缓缓爬向他的喉咙。他张口,一段雄浑又带着麦香的船歌,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歌声里,有麦田的风声,有写字楼的灯光,还有病房里的童谣。
小安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树洞中的余音盘旋、交融。她能感觉到,这些余音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生长、变化。树洞上方的枝叶,开始缓缓飘落,每片叶子上,都印着不同的画面:瘦小男孩在麦地,姑娘在写字楼,孩子们在幼儿园,病童在病房,阿叔在渔排……这些画面随着叶子的飘落,融入树洞的光晕中。
当最后一片叶子飘落时,树洞中的光晕骤然明亮起来。那些细碎的音符不再盘旋,而是开始有序地排列、组合,最终化作一段完整的、崭新的旋律。旋律从树洞中流淌而出,像一股清泉,漫过树根,渗入土壤。
土壤里,之前影子根系化作的养分,此刻被这新的旋律唤醒,开始快速地涌动、生长。地面上,以老槐树为中心,一圈圈淡金色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开去。波纹所过之处,城市的柏油路缝隙里,钻出嫩绿的草芽;乡下的田埂旁,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医院的草坪上,草叶长得更加葱郁;渔排周围的海水里,几株海藻也随着旋律轻轻摆动。
瘦小男孩感觉脚下的麦地在震颤,他低头,看见麦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抽穗,麦穗上,竟开始结出一颗颗小小的、透明的果实,果实里,清晰地映着所有人的笑脸和那些交织的声音。
写字楼里,姑娘桌上的麦秆突然绽放,开出一朵小巧的金色花朵,花朵中央,飘出一张薄薄的纸,纸上正是她补全的那首诗,此刻,诗的末尾,又多了几行充满生机的句子。
幼儿园里,唱歌的小男孩周围,突然冒出一圈小小的、闪着光的麦穗,麦穗的光芒与他的歌声相互辉映,将他笼罩其中,仿佛一个小小的太阳。
重症病房的孩子,看着掌心的梧桐叶,叶子突然化作一只绿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飞出窗外,嘴里还哼着那首童谣。孩子挣扎着想要起身,李医生惊讶地发现,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渔排阿叔的船歌还在继续,海面下的海藻随着歌声,竟开始结出一串串透明的泡泡,泡泡升上海面,破裂时,发出的声响也融入了船歌的旋律。
小安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微笑。她知道,新的旋律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它将带着所有的联结与希望,继续生长、传播,在天地间,留下永恒的、生长的余音。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温暖而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