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初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时,菜药园已覆上薄薄一层白霜。小安裹紧围巾走进园子,翻整过的土地冻得发硬,桔梗晾晒后留下的空地上,几株残留的紫苏茎秆顶着雪粒,像缀满了细碎的珍珠。她弯腰捡起一片冻干的紫苏叶,指尖刚触到就碎成了末,忽然想起社区群里昨天的消息——林爷爷说要把家里的板蓝根种子提前拿过来,找个暖和的地方囤着。
刚走到社区活动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推开门,林爷爷正蹲在墙角,面前摆着三个牛皮纸包,正用小秤把种子分成一份份。“小安来啦,”他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这板蓝根种子得挑挑,把瘪的捡出去,明年种下去才壮实。”老周叔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手里拿着块砂纸,正打磨着几柄新做的小铲子:“开春翻地得用趁手的家伙,这些铲子给孩子们用,轻便。”
桌上的搪瓷杯冒着热气,里面泡着晒干的金银花种子,茶水呈浅褐色,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小安刚端起杯子,手机就“叮咚”响了一声,是希望小学的校长发来的快递单号,附言:“孩子们采的板栗已寄出,裹了三层棉絮,应该没冻着。”
“板栗要到了!”小安把手机递过去,林爷爷和老周叔凑过来一看,老周叔立刻拍了下大腿:“正好我昨天买了粗砂和麦芽糖,等板栗到了,咱们就在活动室门口支个铁锅,给大家炒糖炒栗子!”话音刚落,活动室的门被推开,妞妞带着几个孩子跑进来,手里攥着几张画纸:“小安姐,我们给小雨他们画了信!”
画纸上用蜡笔涂得五颜六色:有的画着菜药园的桔梗花,有的画着冒着热气的桔梗炖排骨,妞妞的画上则是一片刚翻好的土地,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明年春天,我们一起种板蓝根!”小安蹲下来,摸着妞妞的头:“等板栗到了,咱们把画和炒好的栗子一起寄回去,好不好?”孩子们齐声喊“好”,活动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三天后,快递车停在社区门口。老周叔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走进活动室,解开绳子,饱满的板栗滚了一地,带着山里的泥土气息。孩子们围上来,小心翼翼地捡起板栗,有的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好香啊,比超市买的香!”
当天下午,活动室门口支起了铁锅,粗砂在锅里炒得发烫,老周叔把板栗和麦芽糖倒进去,铁铲翻动间,甜香很快飘满了整个社区。居民们闻讯赶来,陈姐端着一碟刚腌好的萝卜干:“炒栗子配萝卜干,解腻!”林爷爷则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给大家讲以前在老家种板蓝根的事:“这东西耐旱,春天撒下种子,夏天就能收叶子,泡水喝治感冒最管用。”
炒好的栗子装在纸袋子里,热气腾腾的。小安挑出颗粒最饱满的几袋,和孩子们的画一起装进快递箱,又往里面塞了几包晒干的桔梗根。“给校长和孩子们写句话吧,”她拿出笔,递给身边的妞妞,妞妞歪着头想了想,写下:“栗子很甜,等春天我们种新菜药!”
快递寄走的第二天,雪下得更大了。小安和居民们踩着雪来到菜药园,老周叔拿着铁锹,在空地上划出几条田埂:“这是明年种板蓝根的地方,那边种蒲公英,得留宽点行距,方便孩子们浇水。”林爷爷蹲在田埂边,把一包包种子摆在雪地上,像在规划着春天的模样:“等雪化了,土一松,咱们就先育苗,免得错过了节气。”
小安掏出手机,给菜药园拍了张照片——白雪覆盖的土地上,田埂清晰可见,几包种子整齐地摆着,远处的社区活动室冒着炊烟。她把照片发给校长,配文:“菜药园已备好,就等春天播种了。”
没过多久,校长发来一段视频:镜头里,小雨和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小土坡,手里拿着小铲子,雪水顺着他们的袖口往下滴,却笑得格外开心。“我们在给春天的菜畦翻土呢!”小雨举着铲子对着镜头喊,“等你们寄的种子到了,我们就种蒲公英!”
视频里的笑声透过屏幕传出来,小安和身边的居民们都笑了。林爷爷摸了摸口袋里的种子包,感慨道:“这雪一化,春天就不远了。”老周叔点点头,望着菜药园的方向:“到时候这里种满菜药,山里的孩子那边也长出新苗,多好。”
夕阳西下,雪渐渐停了,天边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小安最后看了一眼菜药园,田埂上的雪被夕阳照得发亮,像撒了一层碎金。她知道,等明年春风吹过,这片土地会冒出嫩绿的芽,远方的山里也会有新的生机,而那份藏在种子里的约定,会在春风里慢慢生根、发芽,长成跨越山海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