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豫园的飞檐翘角时,盛嘉骏看了眼腕表:“叔叔阿姨,到饭点了,我订了家米其林五星餐厅,带你们尝尝正宗的法餐。”
胡瑞峰正对着一块刻着“湖心亭”的石碑拍照,闻言直起身:“不用那么破费,随便找个面馆吃碗牛肉面就行。”张冬梅也跟着点头:“是啊,太贵的地方咱也吃不惯。”
胡靖瑶挽住母亲的胳膊笑:“妈,这家餐厅的甜点特别有名,还有那种带喷泉的露台,夜景可美了,就当是体验体验。”盛嘉骏也帮腔:“已经订好了,不去就浪费了,尝尝鲜嘛。”
黑色揽胜沿着人民路缓缓行驶,华灯初上的街道渐渐褪去白日的喧嚣。当车子拐进外滩十八号时,张冬梅突然捂住嘴,整栋建筑被暖黄色的灯光勾勒出文艺复兴时期的浮雕轮廓,旋转门旁的侍者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像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绅士。
“这地方以前是卖鸦片的洋行,现在改成了餐厅。”盛嘉骏帮他们拉开车门,指尖拂过门把手上的铜制花纹,“顶楼的露台能看到对岸的陆家嘴,视野特别好。”
乘电梯上到八楼,餐厅里流淌着大提琴的旋律,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棱镜洒在白色桌布上,像撒了一把碎钻。侍者引他们到露台的位置,这里果然有座小型喷泉,水流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对岸的东方明珠正闪烁着变幻的彩灯,像串在黑色丝绒上的宝石项链。
“我的天,这比电视里看的好看十倍!”张冬梅拿出手机不停地拍,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角度。胡瑞峰也收起了刚才的拘谨,端起侍者递来的餐前酒,对着夜景抿了一口:“这酒不如咱们金城的黄河啤酒带劲,但这景致确实没的说。”
开胃菜是松露温泉蛋,盛在白瓷盅里的蛋黄微微颤动,撒在上面的黑松露碎像碎掉的星子。主菜的惠灵顿牛排烤得外酥里嫩,切开时粉色的肉汁顺着刀叉流下,搭配的红酒酱带着淡淡的果香。张冬梅起初对生熟相间的牛排有些抗拒,尝了一口却眼睛发亮:“这肉嫩得跟豆腐似的,比咱金城的手抓羊肉还入味。”
甜点上桌时,外滩的钟楼正好敲响八点的钟声。焦糖布丁上的糖壳被侍者用小锤敲碎,露出里面颤动的布丁,旁边的覆盆子酱摆成了心形。胡靖瑶舀了一勺喂给母亲,张冬梅咂咂嘴:“比老街口的糖瓜甜,还不粘牙。”
晚餐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盛嘉骏结完账,侍者递来热毛巾时,张冬梅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快看!那楼在变颜色!”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上海中心大厦的玻璃幕墙正从蓝色渐变成紫色,像一块巨大的调色盘,而旁边的环球金融中心则亮着白色的线条,像把银色的钥匙插在夜空中。
“那是灯光秀,每天晚上八点开始,会变七种颜色。”盛嘉骏帮他们披上外套,“咱们去滨江大道走走,离得近看得更清楚。”
黑色揽胜驶过延安东路隧道时,张冬梅一直扒着车窗看——隧道顶部的 LEd灯组成流动的星河,车子仿佛穿行在宇宙里。出隧道后右转,就到了滨江大道,这里的亲水平台挤满了看夜景的人,孩子们举着荧光棒奔跑,情侣们依偎着看江面上的游船。
“那船跟宫殿似的。”张冬梅指着刚驶过的“水晶公主号”,船身的彩灯勾勒出雕花的栏杆,甲板上的乐队正演奏着《上海滩》的旋律。胡瑞峰则被江风吹起的浪花吸引,蹲在岸边看了半天:“这黄浦江的水比黄河清多了,就是浪头小,没啥气势。”
盛嘉骏笑着递给他一瓶热咖啡:“前面有座观景台,能看到陆家嘴的全景,咱们去那儿。”登上观景台时,正好赶上灯光秀的高潮——东方明珠的球体突然变成红色,像三颗燃烧的宝石,上海中心大厦则亮起金色的线条,如同巨人披上了铠甲,环球金融中心的“开瓶器”造型闪过蓝色的光芒,三座高楼在夜空中交相辉映,把江面染成了彩色的绸缎。
“这要是在咱金城,皋兰山和白塔山都装上这灯,肯定比这儿还好看。”胡瑞峰掏出手机录视频,嘴里不停念叨着要给老街坊们看看。张冬梅则拉着胡靖瑶在“我爱上海”的霓虹牌前拍照,红色的光映在她们脸上,像抹了胭脂。
沿着滨江大道往前走,就到了外滩源。这里的老建筑比外滩的更精致,英国领事馆的草坪上种着修剪整齐的冬青,法国总会的拱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盛嘉骏指着一栋灰色的建筑说:“那是以前的犹太会堂,现在改成了美术馆,里面的彩色玻璃特别漂亮。”
胡瑞峰突然停在一块刻着“外滩历史陈列”的石碑前,上面的老照片里,外滩还是一片滩涂,只有几座孤零零的洋行。“这变化可真够大的,”他感慨道,“比咱金城从解放到现在变得还多。”
走到外白渡桥时,张冬梅被桥上的情侣们吸引,他们都在挂着同心锁的栏杆旁拍照,铜锁在灯光下闪着光。“咱也挂一个?”她拉着胡瑞峰的手笑。胡瑞峰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凑啥热闹。”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让盛嘉骏帮忙拍了张合影。
桥上的风渐渐大了,盛嘉骏提议去南京路逛逛。步行街的霓虹灯比白天更亮,老字号商铺的招牌闪着复古的光,永安百货的时钟敲响了九点,第一食品商店的橱窗里摆着堆成小山的大白兔奶糖,沈大成的灯笼下挤满了买糕点的人。
张冬梅在一家卖丝巾的店前停下,指着印着外滩夜景的丝巾说:“这回去给你王阿姨带一条,她肯定喜欢。”盛嘉骏接过丝巾付了钱,店员笑着说:“您女儿真有福气,男朋友这么体贴。”张冬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可不是嘛,我家瑶瑶运气好。”
路过一家卖梨膏糖的摊位时,胡靖瑶买了几盒:“这是正宗的上海味道,回去泡水喝润嗓子。”胡瑞峰尝了一块,皱着眉说:“不如咱金城的甘草杏好吃,太甜了。”
走到南京路尽头的和平饭店时,爵士乐的旋律从旋转门里飘出来。盛嘉骏说:“里面的老年爵士乐队特别有名,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先生,演奏了几十年了。”胡瑞峰本来想进去看看,却被门口穿制服的侍者拦住,里面正在举办私人晚宴。
“算了算了,下次再来。”他摆摆手。
回汤臣一品的路上,张冬梅靠在车窗上打盹,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梨膏糖。胡瑞峰则精神很好,跟盛嘉骏聊起金城的夜景:“咱那儿的黄河风情线晚上也好看,灯光照着羊皮筏子,跟画似的。等你们有空了,我带你们去中山桥看喷泉,比外滩的还高。”
“一定去。”盛嘉骏笑着点头,转头看向身旁的胡靖瑶,她正对着窗外的夜景出神,睫毛上沾着城市的微光。黑色揽胜驶过南浦大桥时,她突然说:“谢谢你,嘉骏。”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爸妈这么开心。”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落在盛嘉骏心上。
车窗外,陆家嘴的灯光渐渐远去,像一串被遗落在身后的珍珠。盛嘉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不过是能带着在意的人,看遍这世间的璀璨夜色,然后在灯火阑珊处,有个温暖的家在等你归来。当黑色揽胜驶入汤臣一品的大门时,庭院里的地灯为他们照亮了回家的路,与远处的城市霓虹遥相呼应,温柔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