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沉沉地泼洒在云栖村的上空,将错落的农舍、蜿蜒的田埂都晕染成模糊的剪影。一场细密的春雨悄然织起,雨丝如牛毛、似银针,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无声地润湿了村口那条青石板路——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如玉,此刻沾了雨水,泛着一层朦胧的暗光,像一条沉睡了千年的墨色丝带,顺着地势蜿蜒向村庄深处,每一块石板的缝隙里,还残留着去年稻穗的清香。远处的稻田里,偶有几声蛙鸣从雨幕中钻出来,又被细密的雨丝轻轻包裹,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泛起一圈极淡的涟漪,便消散在更深的静谧里。
就在这份静谧被雨丝织得密不透风时,几道刺眼的光柱突然从远处省道的尽头撕裂夜幕,如出鞘的利剑般划破雨幕与黑暗。引擎的低吼声由远及近,起初是隐约的、如同巨兽蛰伏的轰鸣,渐渐变得清晰而有力,带着金属的震颤,硬生生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一辆、两辆、三辆……足足十数辆黑色豪华轿车组成的车队,如一列沉默的黑色巨鲸,沿着狭窄的乡村公路缓缓驶来。车身在雨水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迈巴赫S级的沉稳大气,宾利飞驰的奢华内敛,劳斯莱斯幻影的尊贵典雅,每一辆都价值数百万,车身的流线型设计与云栖村灰瓦白墙、木栅竹篱的古朴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群误入田园的“钢铁猛兽”。
车队小心翼翼地停在村口略显狭窄的路边,车轮碾过湿润的泥土,溅起细小的水花,在车灯的照射下如碎钻般闪烁。车门几乎在同一瞬间缓缓打开,一把把黑色定制雨伞迅速撑开,如同一朵朵突然绽放在雨夜里的墨色花骨朵,将伞下的人影护得严严实实。踏下车的,是一位位身着高级定制西装的中年男女——男士们的西装出自意大利裁缝之手,羊毛混纺的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尽管西装袖口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发丝上沾着细密的雨珠,却丝毫没有在意,脚步匆匆如赶战场;女士们穿着简约的香奈儿职业套裙,踩着Jimmy choo高跟鞋,裙摆被晚风掀起细小的弧度,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眼前陌生的乡村景象,仿佛在评估着什么无价之宝。
他们的助理们紧随其后,有的撑着伞小跑,有的双手抱着沉甸甸的黑色公文箱——箱子是碳纤维材质,轻便却坚固,表面印着各大公司的烫金logo:“星光影视”的金色星辰熠熠生辉,“闻声音乐”的银色音符灵动跳跃,“翰林出版”的书卷图腾古雅厚重,还有“抖乐”的彩色音符、“幻世游戏”的玄幻徽章……每一个logo都代表着文娱行业的一方巨头。助理们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水,哪怕雨丝微凉,也难掩焦急,一边小跑着跟上老板的脚步,一边低声汇报:“王总,民宿只剩5间单人间了”“李总,合同副本已经重新打印好了”,尽管夜色已深,经过数小时的舟车劳顿,这些平日里在甲级写字楼里运筹帷幄的高管们,眼中却无不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精光,仿佛眼前这座墙皮斑驳、灯笼昏黄的乡村民宿,不是简陋的落脚点,而是藏着能改写行业格局的“宝库”。
他们是谁?是星光影视的总裁王启明,手握国内近三年半数爆款影视剧的制作权,曾以一部《长安十二时辰》掀起古装剧的审美革命;是闻声音乐的首席运营官李曼,操盘过《孤勇者》《少年》等数首年度现象级金曲,一手打造了“音乐+短视频”的爆款公式;是翰林出版集团的董事长张崇文,旗下签约了茅盾文学奖得主、网络文学顶流等百余位作家,占据国内文学出版市场30%的份额;还有短视频巨头“抖乐”的内容总监赵琳,掌控着日活数亿用户的内容生态;游戏公司“幻世”的cEo陈昊,其打造的《仙侠世界》系列游戏全球营收超百亿……每一个名字,在文娱行业都是响当当的存在,平日里皆是前呼后拥、日程排满的人物,如今却不约而同地放下手头所有事务,深夜奔赴这座地图上都未必能轻易找到的偏远小山村。
一行人踏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径直走向村委会旁边那家唯一的民宿——“云栖小筑”。民宿的木质招牌被岁月浸得有些褪色,“云”字的一撇还缺了一块漆,墙面是斑驳的白灰,露出里面的土坯,门口挂着两盏老式的红灯笼,昏黄的灯光透过油纸,在地面上投下一圈圈模糊的光晕。民宿老板是位六十多岁的张大爷,脸上布满皱纹,手里还拿着刚擦完桌子的抹布,正准备关门休息,见突然来了这么多“穿得比电视里还体面”的人,一时有些懵,搓着沾着洗洁精泡沫的双手站在门口,嘴巴张了又张,半天没说出话:“你、你们是……城里来的干部?还是……”
为首的王启明上前一步,他身材高大,肩宽背厚,黑色西装衬得他气场十足,声音却刻意放得沉稳,对张大爷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民宿的屋顶,锐利地望向村庄深处——那里,一座被竹林环绕的小院亮着一盏柔和的灯,灯光透过窗棂,在雨幕中晕开一片温暖的光斑,那是陆砚辞的住处。“老板,我们是来村里办事的,请问还有房间吗?”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是单人间、双人间,还是通铺,只要能住人,我们都要了。”
张大爷愣在原地,显然没见过这么“豪气”的客人,一时间不知所措。王启明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递到张大爷手里:“老板,这是一万块定金,我们要包下所有房间。不够的话,后续再补。”张大爷接过现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钞票的质感让他有些恍惚,讷讷地点头:“有、有房间!就是……就是条件简陋,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洗澡得用太阳能……”
“条件不重要。”王启明打断他,目光依旧紧锁着远处那盏灯,语气凝重而恳切,仿佛在诉说一件关乎企业生死的大事,“别说没空调,就算要在这村口的雨里站着等上三天三夜,我们也必须见到陆先生本人。你可能不知道,他手中握着的那些Ip——《凡人寻仙录》的影视、游戏、动漫全产业链改编权,《麦浪》的音乐版权及衍生开发,还有那些未公开的小说大纲、音乐demo、影视剧本构思,每一个都足以掀起行业风暴!这些Ip,足以决定未来五年,甚至十年,整个文娱产业的格局与发展方向!谁能拿到他的合作,谁就能在接下来的行业竞争中,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话音刚落,其他高管们纷纷附和,眼中的急切更甚。李曼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耳坠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了闪,轻声却坚定地补充:“我们带来的合同,条件已经优渥到极致——版权费是行业顶级标准的1.5倍,创作自由度完全交给陆先生,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甚至可以由他指定导演、歌手、编剧,我们绝不干预!只要能达成合作,我们愿意付出一切合理的代价!”抖乐的赵琳也紧接着开口:“我们平台愿意提供百亿级流量扶持,把陆先生的作品打造成现象级话题,不管是短视频改编还是直播推广,资源随便挑!”
与此同时,在村庄深处的竹林小院里,陆砚辞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看书。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草,叶片上沾着细密的雨珠,显得格外青翠。桌上的白瓷茶杯里,泡着一杯温热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与窗外的雨雾交融。他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诗经》,书页边缘有些卷曲,显然是常读的旧书。灯光柔和地洒在书页上,也映在他平静的脸上,他的目光落在“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诗句上,神情专注,仿佛对村口的喧嚣、高管们的奔赴浑然不觉。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舟发来的微信消息,文字里透着一丝紧张:“陆先生,他们都到了,足足十五个人,星光、闻声、翰林的老板都来了,现在就在村口的‘云栖小筑’民宿,正在包房间。您看,明天怎么安排?需要今晚先见一面吗?”
林舟此刻就站在民宿对面的老槐树下,手里撑着一把伞,看着那些平日里遥不可及的高管们围着张大爷焦急询问,助理们忙前忙后地搬运行李,心里也有些打鼓——他知道,这些人带来的不仅是厚厚的合同,更是整个文娱行业的目光,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连锁反应,甚至打乱陆砚辞平静的生活。
过了几分钟,陆砚辞的回复才简洁地传来,没有丝毫的慌乱,像往常一样从容:
“让他们先安心住下,告诉张大爷,按平时的标准招待就行,不用特意准备。明早我要去村小给孩子们讲《小王子》,这是上周就约好的,不能耽误。下午如果没其他事,就找村委会的小会议室,和他们简单聊聊。”
“另外,你帮我转告他们一句话:作品的事,急不得。好的创作需要时间沉淀,好的合作也需要耐心磨合。不用催,慢慢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陆先生平和的回复,林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亮着灯的小院,仿佛能看到陆砚辞合上书页,端起茶杯抿一口热茶,目光望向窗外的雨景,脸上依旧是那份超然的从容——仿佛眼前这场围绕着天价版权、行业格局的“战争”,不过是窗外飘过的一阵雨,与他无关。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然兵临城下。高管们带着最优渥的条件、最急切的心情,踏着夜雨奔赴而来;而这场战争的真正主角,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将“给孩子讲故事”视作首要之事,将“作品沉淀”奉为圭臬。云栖村的雨还在下,村口的车灯在雨雾中泛着朦胧的光,民宿的红灯笼依旧昏黄,而那份急切与从容的强烈对比,早已为这场“战争”写下了独特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