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村的午后总裹着一层软暖的风,阳光斜斜地照进村里唯一的小学——两层高的红砖小楼,墙面上画着孩子们涂鸦的太阳和小花,旧课桌椅被擦得发亮,桌角贴着“爱护公物”的小贴纸,是前几届学生留下的。三年级的教室里,二十多个孩子坐得笔直,小脸上满是新奇,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讲台上的陆砚辞,手里攥着新买的田字格本,铅笔头削得尖尖的,连平时最调皮的虎子,都把胳膊肘收得紧紧的,生怕错过什么。
“今天咱们不上作文课,咱们来‘编故事’。”陆砚辞站在讲台上,没有拿教案,只手里捏着个从院子里摘的狗尾巴草,语气像聊天似的,“不用写王子公主,不用写奥特曼打怪兽,就写你们身边的事——比如跟爷爷去山上采药,跟妈妈去溪边洗衣服,或者跟小伙伴在晒谷场玩捉迷藏,越真实越好。”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有的说要写“奶奶做的南瓜饼”,有的说要写“跟大黄狗去追兔子”,虎子举着小手,声音最大:“陆老师!我要写我和爷爷编竹篮!”
陆砚辞笑着点头,走到虎子身边。虎子的田字格本上,已经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我爷爷会编竹篮,编得可好了。他教我编,我学不会,爷爷说没关系。”字迹东倒西歪,有的字还写出了格子,却透着一股孩子气的真诚。
“虎子,你看。”陆砚辞蹲下来,指着本子上的文字,轻声问,“爷爷教你编竹篮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小事?比如,篾条有没有扎到过你的手?”
虎子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小手拍着桌子:“有!上次爷爷给我一根细篾条,我没拿稳,上面的小毛刺扎进我手指里,我疼得哭了,爷爷赶紧放下竹篮,用嘴给我吹手指,还说‘男子汉,这点痛算啥,爷爷小时候扎到手,都不哭呢’!”
“就是这个细节!”陆砚辞摸了摸虎子的头,眼里满是笑意,“把这件小事写进去,大家读的时候,就像真的看到爷爷给你吹手指的样子,会觉得爷爷特别亲切,你的故事也会更让人感动。你想想,是‘爷爷教我编竹篮’更生动,还是‘爷爷教我编竹篮,篾条扎了我的手,他给我吹手指’更生动?”
“第二个!”虎子大声回答,拿起铅笔就往本子上写,小眉头皱着,一笔一划格外认真,连鼻尖上冒出的汗珠都没顾得上擦。旁边的小女孩丫丫也凑过来,小声说:“陆老师,我写妈妈给我梳辫子,妈妈的手有时候会扯到我的头发,她会说‘对不起呀,丫丫’,这个算不算细节呀?”
“当然算!”陆砚辞笑着点头,“这是最珍贵的细节,因为它是真的,是你自己经历过的。”
那堂剧本课,教室里没有一点沉闷的气息。陆砚辞没有教孩子们“开头怎么写、结尾怎么升华”,只引导他们回忆生活里的小瞬间——奶奶缝衣服时眯眼的样子,爸爸修拖拉机时沾着油污的手,小伙伴分享糖果时的笑脸。孩子们写得格外投入,有的写着写着就笑了,有的想起奶奶的话,眼眶悄悄红了,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天里刚冒芽的小草,充满了生命力。
几天后,村里的晒谷场被装点成了简易舞台。村民们自发搬来木板搭成台子,张婶用红绸子扎了个简单的幕布,村口小卖部的刘阿姨还拿出了自家的旧台灯,当成舞台灯。孩子们穿着“自制道具服”——虎子穿的是爷爷的旧布衫,腰间系着红布条;丫丫头上别着野花,穿着妈妈的碎花裙,裙摆太长,就往上折了两圈。陆砚辞抱着吉他坐在舞台一侧,指尖轻轻拨动琴弦,轻柔的旋律像溪水一样,缓缓流淌在晒谷场上。
话剧汇演开始了。第一个表演的就是虎子的《我和爷爷的竹编》。虎子扮演爷爷,手里拿着用报纸卷成的“竹篾条”,另一个小男孩扮演小时候的虎子。当“小虎子”假装被篾条扎到手,哭着伸出手,“爷爷”笨拙地弯腰,用嘴轻轻吹了吹,还皱着眉头说“男子汉,这点痛算啥”时,台下的村民们都安静了。张婶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的孩子,想起自己老伴教孙子编竹篮的样子,忍不住掏出帕子抹眼泪:“哎哟,这孩子演得太像了!跟真的一样,我家那口子也是这么教我孙子的。”
接下来的几个小剧本,也都充满了童真与真诚。丫丫演的《妈妈梳辫子》,当“妈妈”不小心扯到“丫丫”的头发,小声说“对不起呀”时,台下的妈妈们都笑了,想起自己给孩子梳头发的样子;还有个小男孩演的《爸爸修拖拉机》,“爸爸”蹲在地上,假装手里拿着扳手,嘴里念叨“再修修,明天就能去田里了”,台下的男人们都点头,这不就是自己平时的样子吗?
陆砚辞的吉他声始终轻轻伴着。当孩子们演到开心的地方,旋律就变得轻快;当演到奶奶的叮嘱、爸爸的关心时,旋律就变得温柔。晒谷场上,没有华丽的舞台,没有专业的演员,却有着最真实的情感。村民们看得格外投入,有的跟着笑,有的跟着抹眼泪,掌声一次比一次响亮,连村里的大黄狗,都乖乖地趴在台下,竖着耳朵听。
演出结束后,陆砚辞把孩子们的剧本都收了起来,一页页仔细翻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那些充满童真的描述,像一束束光,照进了他心里。他想起自己写剧本时,总在追求“真实”,而这些孩子,天生就懂得“真实”的力量——他们不用刻意煽情,不用编造情节,只把自己经历的事写出来,就足以打动人心。
于是,陆砚辞联系了一家知名的儿童出版社。当出版社的负责人收到这些手稿,看着上面“爷爷的手有很多老茧”“妈妈的头发上有香味”这样的句子时,当场就红了眼眶。他在电话里对陆砚辞说:“这些故事太纯净了,没有一点成年人的‘套路’,每一句话都是孩子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们见过太多精心包装的儿童文学,却很少见到这么有生命力的文字——这才是真正属于孩子们的故事。”
出版社当即决定,无偿将这些剧本汇编成册,命名为《云栖村的小故事》。编辑们没有对孩子们的文字做过多修改,只改正了个别错别字,保留了那些歪歪扭扭的语气和童真的表达。书印刷出来后,出版社不仅免费捐赠给全国一百多所乡村小学,还在扉页上写着:“这些故事,来自云栖村的孩子们,也来自每一个人心里,那段最纯粹的童年时光。”
收到书的那天,云栖村村小的孩子们都特别开心。虎子拿着印有自己剧本的书,跑到爷爷身边,大声读给爷爷听:“爷爷教我编竹篮,篾条扎了我的手,爷爷用嘴给我吹……”爷爷戴着老花镜,看着书上的字,又看看孙子,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欣慰。
陆砚辞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暖暖的。他原本是想教孩子们“写故事”,却没想到,孩子们反而用他们的童心,治愈了他——在这个充满套路和浮躁的行业里,这些简单、真实的小故事,像一股清流,提醒着他创作的初心:最动人的内容,从来不是刻意编造的“大场面”,而是藏在生活里的“小真诚”。
直播平台上,网友们看着孩子们拿着书的笑脸,弹幕刷满了屏幕:
“这才是最好的素质教育!不是教孩子怎么应付考试,而是教他们怎么表达自己的内心。”
“比报一万个作文班都有用!这些故事里的真诚,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陆老师太厉害了,不仅自己能创作出好作品,还能帮孩子们留住童心,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传承’吧!”
夕阳西下,晒谷场的舞台还没拆,红绸子在晚风里轻轻晃。陆砚辞抱着吉他,又轻轻拨动了琴弦,旋律依旧温柔。他知道,这堂“剧本课”,从来不是单向的“教学”,而是童心与创作的双向治愈——他治愈了孩子们对“写作”的恐惧,孩子们也治愈了他对“创作”的迷茫。而这份治愈,会像《云栖村的小故事》一样,传递到更远的地方,温暖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