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三一门,已浸在一片金黄与翠绿交织的暖意里。听竹院外的银杏树,叶片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在细数罗恩在此扎根的日子——从初坠山门时的陌生疏离,到如今成为门派核心,竟已近两月时光。
这两个月,三一门的每一处变化,都浸透着罗恩的痕迹。演武场上,近半数弟子已开始修炼调整后的“涤尘境”路线,张永信更是成了“新功法标杆”,不仅自身修为稳步提升,还主动帮师弟师妹纠正行气偏差,往日里因“怕走火入魔”而弥漫的紧张感,早已被“踏实求进”的朝气取代;知微阁内,罗恩与左若童合作批注的《逆生三重新解》已初见雏形,帛书上密密麻麻的注解,既有对旧法隐患的剖析,也有对“先天后天共生”的推演,连陈长老翻看时都忍不住感叹“这才是逆生三重该有的样子”;甚至山脚下的厨房,每日傍晚都会飘出茯苓山药汤的香气,那是罗恩教王师傅改良的“练气药膳”,弟子们喝了都说“练完功不燥不累,睡得也香”。
罗恩自身,也早已褪去了初来时的“旁观者”姿态。他熟悉了三一门的每一条小径,知道后山哪片竹林的竹笋最嫩,哪处山泉的水质最适合煮茶;他能叫出大多数弟子的名字,记得阿明练掌时总爱前倾的重心,记得阿青伤愈后对“生命能量”的好奇;他与长老们的论道,也从“功法调整”延伸到“如何在乱世中护山门”,左若童甚至会把门派库房的账目拿给他看,笑着说“先生帮我掌掌眼,看看哪些地方能省出些钱来,多买些草药给弟子们补身体”。
左若童的变化,更是肉眼可见。往日因旧伤与瓶颈而紧锁的眉头,如今总舒展着,鬓角的白发似乎都淡了些,整个人透着一股久违的活力。他不再是那个背负着门派压力的“老掌门”,而是像重回青年时的求道者——每日天不亮就到听竹院找罗恩论道,手里总捧着翻得卷边的古籍,时而为一个“先天炁如何滋养后天经脉”的问题争论半宿,时而又因罗恩一句“草木生长需阳光雨露,修行亦需刚柔并济”而拍案叫绝,连守阁弟子都说“掌门现在笑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
整个三一门,都浸在这种祥和而充满希望的氛围里。晨练时的掌风里带着笑声,午后的茶香中飘着论道声,傍晚的膳堂里满是弟子们的谈笑声,连后山的灵兽都显得格外活泼,灰兔会跟着弟子们的脚步跑,斑鸠会落在议事殿的屋檐上,静静听着里面的讨论。没人会想到,这份宁静,会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那日,罗恩正与左若童在东院静室翻看《逆生三重新解》的初稿,铜炉里的檀香刚添过,茶水还冒着热气。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伴随着弟子慌乱的呼喊:“门主!罗恩先生!大事不好了!”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巡山弟子阿武脸色苍白,额角满是冷汗,身上的道袍还沾着山间的泥土,显然是一路狂奔回来的。他冲到静室门口,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急切地禀报道:“门主!先生!我们……我们在山门外三里的茶寮附近,发现了三波形迹可疑的异人!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气息也驳杂得很,不像是一路人,倒像是分属不同势力!”
左若童手中的帛书“啪”地落在桌上,眉头瞬间紧锁,眼中的温和被警惕取代:“他们在做什么?可有试图闯山?”
“没有闯山,但他们总在茶寮里打探消息,问咱们三一门最近是不是在‘改功法’,还问……还问有没有一位‘能救死扶伤的客卿先生’。”阿武咽了口唾沫,声音更急了,“我们想靠近些听清楚,却被他们察觉了,其中一个人还放出了炁,看样子是个硬茬!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回来禀报!”
左若童的脸色沉了下来,转头看向罗恩,眼神里带着询问与凝重。
罗恩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深秋的风带着山间的凉意吹进来,拂动他的衣摆。他望向山下,那里被一层薄薄的云雾笼罩,隐约能看到蜿蜒的山径通向远方,而云雾深处,仿佛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他心中早有预料——三一门的变化太过明显,左若童伤势尽复、弟子修行提速、功法隐隐有变革之兆,再加上他这位“神秘客卿”的存在,不可能永远藏在深山里。异人界本就消息灵通,龙虎山、四大家族、甚至全门,都不会对三一门的“复苏”视而不见。那些窥探者,或许是来打探虚实的,或许是来试探敌意的,也或许,是来寻找“可乘之机”的。
安逸的扎根期,终究是要结束了。
罗恩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左若童,眼神深邃却带着笃定:“躲是躲不过的。他们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离开。”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主动的锋芒,“这两个月,我们完善了功法,凝聚了人心,也该让这异人界知道,三一门已不是往日那个需要小心翼翼的门派了。”
左若童看着罗恩眼中的坚定,心中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久违的豪气。他重重点头:“先生说得对!我三一门有先生在,有新功法在,何惧他人窥探!”
静室里的檀香依旧缭绕,却没了往日的闲适。窗外的风似乎更急了,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浪。罗恩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只局限于三一门的小天地里——他要主动走出去,接触这个世界的核心势力,了解他们的规则,甚至,在必要时,改变那些规则。
山雨欲来,而他,已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