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空气本就凝滞,这会儿被随从们隐隐围出的圈里,更是连呼吸都像沾了冰。邪异青年见罗恩半天没吭声,只垂着眼似在思索,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在他看来,这白发人要么是拿不出比蚀心丸更值钱的东西,要么就是被自己的阵仗吓住了。他最看不起这种“装模作样”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右手悄悄垂到身侧,指尖蜷起,指甲缝里藏着的、比粟米还细的无色粉末,正随着他屈指一弹的动作,借着溶洞里微弱的气流,悄无声息地飘向罗恩的面门。
这是他独门炼制的“牵机粉”,无色无味,遇气即散,寻常异人只要吸进半分,不出三息就会浑身发麻、丹田炁息紊乱,若是吸得多了,五脏六腑都会像被细线拉扯着绞碎,端的是阴毒无比。以往他用这招对付不肯让步的交易者,从没有失手过——要么对方当场瘫软,要么慌乱之下露了破绽,他再趁机用幻术施压,总能把想要的东西抢到手。此刻看着粉末离罗恩越来越近,青年甚至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戏码:等这白发人一失态,他就故作大度地“解围”,再逼老者把幽冥爪双手奉上。
可下一秒,青年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那本该钻进罗恩口鼻的牵机粉,刚飘到离他周身尺许的地方,竟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粉末没有四散,也没有落地,而是像被无形的漩涡吸住,先是在空中顿了顿,接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仿佛刚才那缕毒粉只是众人的错觉。
罗恩甚至没抬一下眼皮,他的目光还落在摊位上那株幽冥爪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装着青芝丹的玉瓶,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刚才的暗算,只在毒粉消散的瞬间,微微侧过头,看了青年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湖,没有怒意,没有嘲讽,只有一丝淡淡的、仿佛看孩童胡闹般的了然。
“你……”青年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又蜷了蜷——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没弹准,可指尖残留的粉末触感还在,那明明是千真万确的动作!怎么会这样?寻常异人别说抵抗,连察觉都察觉不到的牵机粉,竟在这白发人面前凭空消失了?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青年眼中的轻蔑彻底变成了厉色。他不信邪,也丢不起这个脸——在鬼市这种地方,若是被人看出自己的手段失效,往后再想立足就难了。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悄悄捏了个印诀,周身那股飘忽的幻术气息骤然变得浓郁,原本昏黄的灯火在他周身扭曲起来,连投射在石壁上的影子都变得忽长忽短,带着几分狰狞。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青年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猛地抬眼,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里,竟泛起了一层诡异的灰雾——这是他压箱底的幻术「百鬼夜行」,能直接作用于人的精神,让人陷入被百鬼啃噬的幻境,就算是修为比他高的异人,也得耗费心神才能挣脱,稍有不慎就会被幻境困住,变成任人宰割的木偶。
随着印诀落下,一股冰冷的精神波动从青年身上扩散开来,最先被影响的是旁边的陆瑾——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晃了晃,原本冷清的摊位突然变得漆黑,耳边传来凄厉的鬼哭,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在抓她的胳膊,吓得她下意识攥紧了罗恩的衣袖,却在触碰到罗恩袖口的瞬间,那股恐怖的感觉又突然消失了,眼前还是那个摆着草药的摊位,只是周围的灯火似乎更暗了些。
不远处几个偷偷观望的人也变了脸色——有人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边的竹篮;有人双手抱头,嘴里喃喃着“别过来”;还有个戴斗笠的人直接转身就走,脚步慌乱得差点绊倒。显然,青年的幻术范围远超他的预期,连无关人等都被波及。
青年见状,嘴角刚要勾起得意的笑,目光却猛地撞进了罗恩的眼睛里——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得惊人,没有丝毫被幻境影响的迷茫,反而像两盏明灯,直直地看透了他幻术的本质。更让他心惊的是,他那股带着百鬼怨念的精神波动,刚碰到罗恩的精神屏障,就像汹涌的潮水撞上了亘古不变的礁石——没有僵持,没有对抗,只有“咔嚓”一声无形的碎裂声,那股精神波动瞬间崩解成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里,连带着他自己都觉得识海一阵刺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后退了半步。
“怎……怎么可能?!”青年终于控制不住,失声惊呼出来,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百鬼夜行」就算对付不了顶尖高手,也从没像今天这样,连对方的精神防线都没碰到就碎了!更别提那无解的牵机粉,竟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到!眼前这白发人,既没运转炁息防御,也没捏印诀破解,就像只是站在那里,他引以为傲的毒功和幻术,就变成了笑话!
一股寒意从青年的心底升起,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他浑身发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踢到了铁板——能如此轻易无视他手段的人,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刚才那副“平静”的模样,不是怯了,而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看着罗恩依旧平静的脸,突然觉得那双眼睛里藏着深不见底的力量,让他连再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攥着印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