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时,西南官道旁的山岗覆着层半枯的灌木丛,枝叶交错间,一道灰影正悄然蛰伏。那是个穿灰布短衫的货郎,肩上的货担斜靠在岩石后,担子上的针头线脑、糖糕匣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此刻他单眼贴着支铜制单筒望远镜,镜筒磨得发亮的铜边,正将下方李家村的景象收进视野,连那抹在残破村落中闪烁的翠绿光芒,都看得真切。
待村落里的哭喊声渐渐变成感激的絮语,货郎才缓缓收回望远镜。指腹摩挲过镜筒边缘的细小花纹,指尖还留着长时间握持的凉意。他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牛皮小本,封面用油蜡封得紧实,防水耐磨,又抽出支狼毫小笔,笔尖蘸了点随身携带的墨锭,帽檐的阴影遮住眉眼,只露出紧抿的嘴角,在寂静的山岗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目标‘渡者’,于西南官道李家村现场施救。”首行字写得工整,却透着几分凝重,“确认第二种核心能力——生命治愈,层次极高。”写到这里,他顿了顿,想起方才镜中所见:老者腹部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绿光中快速收拢,苍白的脸瞬间泛起血色,那绝非寻常异人能做到的程度。他微蹙眉头,笔尖再落:“皮肉再生、气血复苏速度远超已知手段,伤口愈合无明显瘢痕,疑似触及生命本源层面,效果堪称‘逆转伤势’。”
笔锋一转,他又想起此前追踪到的零星线索——某次山林异动中,有目击者称看到空间扭曲的痕迹,与“渡者”的行踪重合。“结合此前记录,目标已掌握‘空间掌控’能力,可实现短距瞬移、领域封锁。”这句话的字迹比前几行更重,“现新增治愈能力后,能力体系完全闭环:既有诡谲难防的攻击与控制(参考xx地流寇瞬间被废修为事件),又有近乎起死回生的救治手段,无明显短板。”
他停笔抬头,望向李家村的方向,那里的翠绿光芒已渐渐消散,却似在他心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沉默片刻,他在纸上写下:“危险等级:甲上。”顿了顿,又添上一行,字迹愈发郑重:“建议列为与天师府张静清、三一门左若童同级别的重点关注对象——此等全能型异人,对异人界现有格局的冲击难以预估,需持续追踪,高度警惕。”
最后一句,他写得极慢,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能力源头成谜,空间与生命两大领域均未在现有异人传承中找到匹配体系,其背后可能存在未知传承或特殊奇遇,研究与拉拢价值无可估量。”
写完,货郎迅速将小本和笔揣回怀中,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拖沓。背起货担时,他刻意避开了担子上的铜铃,脚步踏在落叶上几乎无声。身形一矮,便顺着山岗的斜坡往下走,灰布短衫与周围的灌木丛融为一体,不过瞬息,便彻底消失在山林的阴影里,只留下那方岩石,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体温。
没人知道,这份墨迹未干的评估报告,会在今夜通过江湖小栈的特殊渠道流转——或许是驿站里递信的驿卒,悄悄将密信藏进竹杖;或许是茶馆里擦桌的伙计,把纸条卷进茶梗;又或是渡口边撑船的艄公,将信息刻在船桨的缝隙里。这些遍布江湖角落的“暗线”,会将消息层层递转,最终送到那些隐于幕后、时刻盯着异人界风吹草动的大势力掌权者手中,而“渡者”这个名字,也将从此刻起,真正进入异人界顶层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