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黑风漠的风沙还在卷着遗迹的碎石打转,可曾在此交锋的两股势力,却已彻底从荒漠的视野里消失。遗迹殿门的缺口渐渐被流沙填满,那些刻着警示的壁画重新归于沉寂,仿佛那场关于“诚”与“守护”的激烈碰撞,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只有偶尔掠过的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无根生的冷硬气息,却也很快被漫天黄沙吹散,再难捕捉。
遗迹之争后,无根生及其核心追随者,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彻底从异人界的明面上蒸发了。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江湖小栈的眼线。这些常年游走在暗处、能从蛛丝马迹里揪出线索的探子,此次却栽了跟头——他们循着无根生之前留下的踪迹,追到漠边的一座破败驿站,驿站里还留着半截未燃尽的烛芯,烛油凝固在案几上,旁边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神灵灵考》,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气息残留。眼线们顺着驿站外的马蹄印追查,却在三十里外的岔路口,看到三队截然不同的马蹄印朝着三个方向散开,每一队都带着无根生追随者特有的“炁”波动,却在深入戈壁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有人刻意用术法抹去了痕迹,布下了迷阵。
官方异术监管司的排查也同样陷入僵局。他们根据眼线提供的情报,突袭了无根生之前在南部山区的一处隐秘据点,据点里的石屋收拾得干干净净,灶台上的铁锅还带着余温,墙角的木箱里却只放着些无关紧要的旧衣物,连一片记载着术法的残纸都没有。监管司的人用探测“炁”的仪器扫过整个据点,只在石墙的缝隙里,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灰袍老者的龟甲气息,可那气息早已涣散,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无法顺着找到源头。
罗恩也没停下寻找的脚步。他返回三一门后,几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将见闻色霸气催至极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三一门的山门向外铺开,覆盖了周边百里的山林、村落,甚至延伸到之前无根生可能出没的南部山区、东部平原。他的见闻色能清晰“看”到山间采药人的足迹、村落里孩童的嬉闹,甚至能捕捉到深谷里异兽的呼吸,却唯独找不到那股熟悉的、带着“虚无”感的冷硬气息。他也曾尝试展开Room空间,让淡蓝色的能量波纹顺着记忆里的气息轨迹延伸,可能量波纹每次都会在某个节点突然中断,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再难往前半步——无根生显然用了某种特殊的术法,屏蔽了自身与追随者的“炁”波动,彻底隐匿了踪迹。
罗恩坐在三一门后山的竹亭里,指尖轻轻摩挲着从遗迹带回的黑色碎石,眼底满是凝重。他太清楚无根生的性格了——那个对“诚”有着极致偏执的人,绝不会因为一场交锋的失利就彻底退缩。他选择隐匿,绝非认输,而是在积蓄力量。经过雅丹地貌的隔空博弈、遗迹里的理念碰撞,无根生必然已经深刻意识到:直接与罗恩正面冲突,不仅难以达成目标,还可能暴露自身的谋划,甚至让正在萌芽的“绝技”陷入危险。
所以他选择了蛰伏,像一条潜入深海的毒龙,藏进了更深、更暗的地下。罗恩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或许是在某个与世隔绝的深山旧庙,或许是在某个被遗忘的上古地宫,无根生正坐在核心成员中间,指尖划过古老的术法典籍,引导着张怀义、马本在等人——那些有着极致天赋、却也有着强烈“求道”欲的人,去打磨属于他们的“绝技”。他不会急于求成,而是会耐心地点拨、催化,让那些颠覆性的技艺在隐秘中慢慢成型,直到足以掀起风浪的那一刻。
罗恩甚至能猜到,无根生在隐匿期间,绝不会完全“安分”。他或许会让追随者悄悄散布些无关紧要的流言,混淆视听,让各门派放松警惕;或许会暗中观察那些有潜力的异人,为自己的“队伍”补充新鲜血液;更可能会继续寻找与“炁之本源”“神灵灵”相关的线索,完善自己对“诚”的认知,为未来的行动铺路。
异人界的天空,似乎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街头巷尾,再也听不到关于“无根生”的激烈讨论;各大门派的议事厅里,也少了些关于“遗迹争夺”的紧张氛围;三一门的练功场上,弟子们依旧在练习着三一法门与武装色,竹篱笆上的牵牛花,开得比往日更艳了些。可这份平静,却像一层薄薄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轻轻一碰,就可能碎裂。
罗恩望着山下的村落,炊烟袅袅,孩童的笑声顺着风飘上来,清晰可闻。他想起了郑子布在田间劳作的身影,想起了田小蝶织帕子时的专注,想起了云栖村孩子们吹笛时的认真——这些平凡的、安稳的日常,正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可他知道,这份安稳只是暂时的。无根生就像一颗埋在暗处的火种,只要时机成熟,就会燃起熊熊大火,将这份平静彻底吞噬。
夜色渐深,星子在天际闪烁,月光洒在三一门的山门匾额上,泛着冷光。罗恩收起黑色碎石,周身的见闻色霸气再次悄然铺开,这一次,他的感知范围延伸得更远,甚至触及了东部的密林、南部的山区。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放松,必须时刻警惕着那股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异人界的风暴,正在那片隐匿的黑暗中悄然酝酿。甲申之乱的齿轮,正朝着无人能预测的方向,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缓缓转动起来。而他与无根生之间,那场未完的对决,终会在风暴来临的那一刻,迎来真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