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三一门山门,薄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凝着一层薄霜,巡逻弟子的靴底踩过,留下细碎的“咯吱”声。暗部刚组建两日,陆瑾正带着人在山门外三十里布暗哨,山门值守的弟子比往日多了三倍,腰间的传音玉符攥得紧实,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人影——谁也没料到,打破这份紧绷秩序的,会是一个捧着木盒的山村孩童。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脚沾着泥点,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半尺见方的木盒,木盒是老松木做的,边角被磨得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松脂味。他站在山门百步外,不敢再靠近,只是踮着脚朝里望,直到巡逻的弟子发现他,举着剑上前盘问,他才怯生生地开口:“是……是一个穿黑衣服的叔叔,让我把这个送给三一门的罗恩先生。”
弟子心头一凛,没敢怠慢,一边让人盯着孩童,一边拿着木盒快步往山上跑,直接送到了罗恩的住处。彼时罗恩刚和左若童商议完暗部的训练计划,案上还摊着暗哨布防图,见弟子神色凝重地捧着木盒进来,他指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朴素的木盒上——盒子没有锁,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仿佛里面装的不是物件,而是某种无形的压力。
“送盒子的人呢?”罗恩起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是个山村孩童,说是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让他送的,人已经在山门外候着,我们没让他走。”弟子连忙回道。
左若童也走了过来,目光扫过木盒,指尖在盒壁上轻轻碰了碰,眉头微蹙:“这盒子上没有炁息,却透着一股‘空’劲,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迹。”
罗恩点头,示意弟子退下,然后伸手拿起木盒,轻轻掀开——盒盖打开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机关,只有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压在一块薄薄的棉絮上,棉絮里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他先拿起信纸,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字,用松烟墨写就,笔迹飞扬洒脱,每一笔都透着不羁,却又在收尾处带着一丝漠然,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观君救赎,甚是有趣。赠君一物,聊表心意。」
没有署名,却不用猜——这世间能有这般笔迹、这般行事风格的,唯有无根生。
罗恩的目光落在棉絮中的人身上,瞳孔骤然收缩。那人穿着破旧的麻布衫,头发凌乱,脸上沾着干涸的血迹,却能认出是三十六贼之一的马承业。马承业并非核心成员,擅长的是“遁地术”,之前罗恩整理名单时,曾留意过他的踪迹,只知道他在陕北一带活动,后来断了消息,因当时忙着救下端木瑛,又要应对王家的异动,便将他的优先级往后排了排,没来得及派人去寻。
他伸手探向马承业的脉搏,指尖触到的瞬间,心中更是一沉——马承业的脉搏平稳有力,身上的外伤,无论是刀伤还是术法留下的灼伤,都被人用极其高明的手法治愈了,连疤痕都淡得几乎看不见,显然出手之人的医术和炁息掌控力,都到了顶尖水准。可再看马承业的脸,却扭曲得厉害,眉头拧成一团,嘴唇不停颤抖,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也不时抽搐,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像是经历了极其恐怖的事情。
“是无根生做的。”左若童站在一旁,看着马承业的状态,语气凝重,“他救了马承业,却又刻意留下精神创伤,还把人送到咱们面前,这不是帮忙,是挑衅。”
罗恩缓缓收回手,指尖泛着微凉。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奔波——救端木瑛、护风天养、寻周圣踪迹,每一步都在尽全力守护,可在无根生眼里,这所谓的“救赎”,不过是“甚是有趣”的戏码。无根生不仅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还能“帮”他完成未竟之事,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你所做的一切,都在我的视野里,你的努力,或许只是我眼中的一场消遣。
“他在提醒我,我们的行动从来都不是秘密。”罗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冷意,“甚至,他可能在看我们和王家、全性的博弈,像看一场戏。送马承业过来,既是嘲讽我‘救不过来’,也是在展示他的掌控力——他想救谁,就能救谁;想送谁到我面前,就能送谁过来。”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马承业从木盒里抱出来,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又让人去请门里擅长安神术的弟子过来。看着马承业抽搐的身体,罗恩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他想把我们当成戏码,那我们就偏要打破他的看戏心态。马承业既然到了咱们这里,就先治好他的精神创伤,从他嘴里问出他遇到了什么,或许能摸到无根生的一点踪迹。”
左若童点头,目光落在那张信纸上,指尖轻轻拂过字迹:“无根生行事向来无迹可寻,这次主动送东西过来,或许不只是挑衅。他可能想试探我们的反应,也可能想借马承业,给我们传递某种信息——比如,王家和全性的勾结,他或许也知道些什么。”
此时,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说山门外的孩童已经走了,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说是穿黑衣服的叔叔让他转告:“罗恩先生若觉得礼物合心意,日后还有‘惊喜’。”
罗恩和左若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所谓的“礼物”,不过是无根生棋局里的一颗棋子,而他们,或许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他布下的更大的局里。但罗恩没有丝毫退缩——他将信纸叠好,收进怀里,又看了一眼软榻上的马承业,语气平静却坚定:“不管他有什么算计,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暗部加快情报收集,尤其是关于无根生和王家的动向,另外,治好马承业,从他这里找突破口。”
薄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木盒上,松脂的味道混着安神香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罗恩知道,这场与无根生的无形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绝不会让三一门,让那些他想守护的人,成为别人眼中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