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门的大殿里,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微微晃动,投在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极了此刻异人界的动荡。殿外的风声里,总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消息——有弟子从山下带回染血的布条,说那是端木家仆从的衣物,府邸已被踏平了大半;有斥候匆匆来报,吕家的私兵在南边山区搜出了风天养的踪迹,双方已经交上了手,死伤不知;还有人低声传着,某派的老怪物为了抢“神机百炼”,竟对自己的同门下了杀手。这些消息像冰冷的雨水,浇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原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了几分窒息的压抑。
罗恩站在殿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那道之前留下的缺口,此刻像是在发烫。他想起前几日下山救援的经历——当时一群散修为了抢一张据说写着“六库仙贼”线索的纸条,把一个普通的村落搅得鸡犬不宁,有村民被误伤到,腿上的血止了又流。他当时拼尽全力把散修赶跑,给村民敷了伤药,还留下了一些干粮,可昨天传来消息,那个村落还是被另一队搜捕郑子布的人占了,村民们被迫迁走,连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被砸了。
那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不过是“治标”。救一个人、护一个村,就像在洪水里捞起一片叶子,看似有用,可只要洪水没退,更多的叶子还是会被卷走。如今风暴已起,整个异人界都成了漩涡,最狂暴的力量在中心肆虐——那些为了八奇技而疯狂的势力,那些被贪婪裹挟的人,正在把一切都拖入血腥的深渊。若不能找到混乱的根源,不能试着去平息或引导这股力量,就算救再多的个体,最终也可能被后续的浪潮彻底吞噬。
他抬眼望向大殿中央,左若童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封刚送来的密信,眉头皱得紧紧的。信纸边缘被手指捏得发皱,上面的字迹想必也写满了残酷的消息。罗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波澜,一步步朝着主位走去。脚步声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决心上。
“师傅,”罗恩在左若童面前站定,语气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要去南边山区。”
左若童抬起头,目光落在罗恩的脸上。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弟子——从一开始连剑都握不稳,到后来能独当一面,再到现在,眼神里多了他从未见过的担当与清醒。他知道,罗恩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真的想清楚了。左若童放下手里的密信,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南边是漩涡的中心,张怀义、风天养的踪迹都在那一带,各大门派的精锐、隐世的老怪物,还有那些疯狂的散修,都往那里挤。去了,就是直面最凶险的混乱。”
“我知道。”罗恩点头,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之前救个体,是怕他们无辜受难,可现在我明白,若不能扼制住这股因贪婪而起的疯劲,只会有更多人受难。那几位悟了八奇技的人,是这场混乱的源头,要么找到他们,试着让他们避一避锋芒,要么阻止那些追杀者的疯狂,至少……不能让浩劫再扩大。”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想进入风暴的最中心,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尽可能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左若童看着罗恩,久久没有说话。他想起罗恩刚入三一门时的样子,小小的个子,却总爱追在师兄们后面问“怎样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如今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能独自面对风暴的模样,有了自己的判断,有了自己的担当。他知道,自己就算劝阻,罗恩也不会停下脚步——这孩子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什么,就绝不会轻易回头。
左若童缓缓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三一门门徽的令牌,递给罗恩:“这是门派的长老令牌,拿着它,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把。你想清楚了便去,师傅不拦你。”他的手指在令牌上轻轻按了一下,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但你要记住,量力而行。这乱世里,活下去才有机会做更多事,若事不可为,千万不要硬撑,当以保全自身为要。”
罗恩双手接过令牌,令牌的金属质感冰凉,却带着左若童手心的温度。他握紧令牌,郑重地对左若童鞠了一躬:“师傅,我明白。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尽力去做我能做的事。”
左若童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又带着几分担忧:“去吧,路上小心。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三一门永远是你的后盾。”
罗恩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脚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殿外的风依旧带着寒意,远处的天空还是沉郁的铅灰色,但罗恩的心里,却像是有了一盏灯——他知道前路凶险,知道自己可能做不了太多,但他不能再待在三一门里,看着混乱蔓延。他必须主动入局,走进那风暴的中心,哪怕只是试着为这场浩劫,添上一丝平息的可能。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左若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密信,重新看了起来。信纸在手里微微颤抖,他知道,罗恩这一去,面对的将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挑战,而整个三一门,也会因为这个弟子的抉择,在这场乱世里,站到一个更需要担当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