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的指尖还沾着方才攥紧时掐出的血珠,视线落在核心庭院那面越来越薄的光盾上——端木瑛嘴角新溢出的血丝,老仆后背溅上的石屑,年轻子弟被刀钉在地上的桃木剑,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那点隐忍的克制瞬间崩裂,瞳孔里最后一丝温度褪去,只剩下淬了寒的冷厉。
没有多余的停顿,他的身形骤然一晃。不是寻常的疾掠,而是如同空间本身被折叠般,原地只余下一道淡蓝色的残影涟漪,下一秒,已稳稳落在战团最混乱的中心上空。脚边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住,他悬在离地丈许的高度,衣袍下摆被下方混战卷起的风微微吹动,却丝毫未染尘埃,与脚下浸血的废墟形成刺目的对比。
“Room·屠宰场。”
低沉的四个字落下,却并非通过声音传播——那更像一道直接烙印在空间规则里的指令,伴随着一阵穿透骨髓的低频嗡鸣,从罗恩周身扩散开来。嗡鸣声里没有烟火气,只有冰冷的秩序感,像千万把无形的刀在空气里校准轨迹,让原本嘈杂的喊杀声瞬间被压下去大半。
下一秒,一个近乎透明的半球状空间场以罗恩为圆心,骤然向外展开!空间场的边缘泛着极淡的银蓝色光晕,掠过地面时,卷起的尘土竟在空中凝滞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挡住;它掠过交战的人群,没有掀起半分风浪,却在触及每个人的瞬间,悄然将其纳入范围——无论是玄色劲装的刀手、青色道袍的修士,还是蜷缩在防御阵里的端木家族子弟,甚至阵中脸色苍白的端木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场彻底笼罩。
场中所有人都下意识顿住动作,茫然地抬头望向空中的罗恩,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便顺着脊椎窜了上来——那是源自本能的恐惧,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将他们的身体、兵刃乃至气息,都拆解成了最细微的存在。
下一刹那,令全场人亡魂皆冒的景象,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玄色劲装汉子手中那柄缠满血布的玄铁弯刀,刀身泛着冷硬的寒光,前一秒还抵在端木子弟的咽喉前,此刻却毫无征兆地“嗡”了一声——没有碰撞,没有声响,刀身从护手上方三寸处,齐齐断成两截!断口平滑得像镜面,甚至能映出汉子惊愕的脸,半截刀身“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溅起的血珠还没落地,便被空间场的余波轻轻弹开。
不远处,青色道袍道人手中那柄泛着青绿炁光的青铜长剑,情况更甚——不仅剑身在中段断裂,连剑穗上的玉坠都从绳结处齐齐断开,玉坠落在地上,竟没有丝毫磕碰的痕迹,只在地面滚了两圈,便被空间场定住。更诡异的是那些奇门法器:有修士手中的罗盘,指针在空间场展开的瞬间停摆,紧接着罗盘盘面从中心裂开一道笔直的缝;有武夫拳头上的带刺铁环,铁环上的尖刺竟一根根齐根断裂,落在地上时,连尖刺顶端的血沫都保持着凝固的状态。
兵刃断裂的同时,所有人身上的衣物,也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玄色劲装的领口至下摆,裂开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下一秒,上半身的劲装便从线处齐齐分开,像被最锋利的手术刀划过,布料飘落的速度慢得惊人,甚至能看清布纹间沾着的血渍;青色道袍的道袍下摆,同样有一道平滑的切口,道袍的下摆无声地垂落,露出里面沾了灰的白色里衣,却没有半片布料划伤皮肤;连端木家子弟身上染血的衣袍,也在腰间位置出现一道浅痕,只是那痕极浅,像是风吹过留下的印记,并未伤及内里的皮肉。
没有惨叫,没有碰撞声,只有衣物飘落的细微“沙沙”声,和兵刃砸在地上的“当啷”声,零星地散落在死寂的战场里。
所有动作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玄色劲装的汉子握着半截刀柄,僵在原地,指缝间的血珠滴落在地上,却忘了去擦;青色道袍的道人低头看着自己道袍的切口,手指颤抖地碰了碰,指尖刚触到布边,那截下摆便无声地落在地上;端木家的子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握着法器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眼底的紧张被难以置信的愕然取代。
端木瑛扶着身旁的老仆,抬起头望向空中的罗恩,苍白的脸上终于褪去几分死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笼罩全场的空间场里,没有丝毫恶意,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将所有威胁都隔绝在外。
罗恩悬在半空,衣袂在空间场的波动里轻轻飘动,银蓝色的光晕映在他的眼底,没有半分情绪。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僵住的人群,每掠过一个人,那人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被冰锥刺中般,浑身发冷。
“此人,我保了。”
冷漠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再是空间规则的嗡鸣,而是带着实质的压迫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他的指尖朝着端木瑛的方向虚虚一点,空间场的银蓝色光晕在她周身微微闪烁,像是在划定一道无形的屏障。
“三息之内,不退者,断筋折骨。”
第二句话落下时,罗恩的目光骤然转厉。那目光扫过玄色劲装的头目,对方握着半截弯刀的手猛地一抖,刀身“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扫过青色道袍的道人,道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道冠歪得更厉害,却不敢伸手去扶;扫过那些还在犹豫的武夫,有人已经下意识地转身,朝着驻地外退去,脚步慌乱得差点绊倒。
空间场的嗡鸣还在继续,只是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地面上,断裂的兵刃、飘落的布料,都在空间场的作用下保持着静止,像是一幅被冻结的混乱画卷。唯有罗恩悬在空中的身影,如同执掌秩序的裁决者,冷漠地注视着下方——三息的倒计时,在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敲着沉重的鼓,每一秒,都压得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