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的碎石地被无数双脚踩得结实,担架床的金属轮轴在上面碾过,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内侧救治区里,危重者的呻吟还没完全低下去,外围却已挤满了更庞大的人群——穿破损防护服的士兵靠在断墙上,胳膊上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每动一下,伤口牵扯的痛就让他眉头拧成疙瘩;戴眼镜的学生缩在角落,脸色苍白,指尖因异种戾气残留而不住发抖,眼神空得像蒙了层灰;还有那些救援队员,防护服的肩带磨破了锁骨处的皮肤,血渍混着汗水干在布料上,却还在咬牙搬送物资,有人端着水瓢刚送到嘴边,就累得直接靠在机甲残骸上,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些人不需要开腹接骨的外科手术,可肉体的疼痛与精神的疲惫像两张网,正慢慢把他们缠紧。若是等内侧的危重者处理完再顾上他们,恐怕不等伤口恶化,先被熬垮的是撑着的那口气。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阵极轻的骚动——罗恩从内侧救治区走了出来。他黑色作战服的袖口还沾着之前处理伤口时蹭到的血渍,只是指尖残留着一点没完全散去的淡绿微光,像刚掐过带露的嫩芽,步伐平稳得不像刚连续救治了数小时的人。
“他要去哪?”有人下意识停了手里的活,目光黏在罗恩的背影上。旁边的人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难道外面又有异种闯进来了?”议论声像细浪似的漫开,不少人都抬起头,看着罗恩走出庇护所那扇破了个大洞的门。门外的空地上,机甲残骸堆得像小山,锈迹斑斑的金属上还沾着异种的黑血,风卷着尘土扑过来,落在罗恩的肩头,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秒,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罗恩的脚下,忽然钻出几根纤细的翠绿色藤蔓。藤蔓迎着风快速生长,却不扎人,只是轻轻缠绕、交织,很快织成了一个掌心大小的托台,托着他的脚掌缓缓离地。随着高度上升,更多的藤蔓从他周身的空气里“长”出来,细细的,带着生命果实特有的莹润光泽,像无数根绿色的丝线,把他稳稳托在庇护所上空。黑色作战服在灰蒙的天色里格外醒目,而他周身的淡绿微光渐渐浓郁,不再是指尖那点零星的光,而是像生命果实成熟时绽放的光晕,一圈圈向外漾开。
“那是……什么?”离得近的救援队员下意识伸手,指尖刚碰到光纹,就觉得一股带着淡淡果香的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原本酸痛得快抬不起来的胳膊,竟瞬间松快了些。他愣了愣,又伸手碰了碰,那暖意里还藏着点细微的“跳动感”,像生命果实里鲜活的胚芽。
“生命实·甘霖。”
罗恩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不高,却像裹着生命果实的温和生机,穿透了周遭的嘈杂,落在每个人的耳中。这不是晦涩的咒语,更像是对生命果实能力的唤醒——他指尖轻轻一动,周身的光晕骤然散开,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那些光点不是普通的绿光,而是像迷你版的生命果实雏形:指甲盖大小,带着果肉的莹润白,外层裹着一层翠绿色的光膜,落下时还飘着一缕极淡的果香,像刚从树上摘下的果实,带着新鲜的生机。
“像小果子!”角落里的小姑娘忽然停止了抽泣,睁大眼睛看着空中落下的光点,伸手去接。一枚光点落在她掌心,没有重量,只化作一滴淡绿色的汁液,她好奇地舔了舔,觉得甜甜的,原本因恐惧绷紧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小手紧紧攥着衣角,眼里的泪意渐渐退去,只剩好奇的光。
光点落在每个人身上,触感温温的,像裹着绒毛的果实,没有丝毫刺痛。之前胳膊渗血的士兵,看着绷带上的血渍慢慢变淡——不是突然消失,而是像被光点里的生机一点点“吃”掉,原本火辣辣的伤口,先传来一阵淡淡的痒,他小心翼翼掀开绷带一角,只见破损的皮肤边缘正冒出新的肉芽,肉芽上还闪着一丝淡绿微光,像是生命果实的能量在修复细胞,不过几秒,新肉就稳定下来,结了一层薄薄的、透着粉色的痂。
靠在断墙上的学生,指尖的颤抖还没停,一枚光点就落在了他的眉心。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像有一汪温凉的泉水顺着眉心流进脑海,之前因异种戾气残留而产生的烦躁、恐惧,像被泉水冲刷的泥沙,一点点沉下去。他眨了眨眼,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看到旁边的人手里拿着没拧开的水,还能伸手帮着拧开,递过去时,声音虽轻,却不再发颤:“喝……喝点水吧。”
变化最明显的是救援队员们。队长之前还佝偻着腰,肩带磨破的地方疼得他直抽气,几枚光点落在他肩上,那疼痛感竟瞬间消失了——不是麻木,而是像有生命果实的能量钻进皮肤,修复了磨破的伤口,同时还带来了一股清爽的力气,像喝了一大口蕴含生机的果实汁液。他活动了一下肩膀,之前的僵硬感全没了,连眼睛里的红血丝都淡了些,笑着拍了拍旁边队员的后背:“别歇了!这点力气还不够搬两箱物资,接着干!”
庇护所里的低吟声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细碎的惊叹与轻响。有人伸手接光点,看着光点在掌心化成淡绿汁液,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原本酸痛的手腕瞬间轻松;有人低头看着自己结痂的伤口,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不疼了,甚至能灵活地握拳;还有人闻到光点带来的果香,原本干涩的喉咙竟觉得润了些,连肚子里的饥饿感都淡了几分。
“神迹……这是生命果实的神迹啊!”角落里,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地抬起手,一枚光点落在他腿上的划伤处,伤口的刺痛感立刻消失。他伸手抚摸着刚结的痂,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却笑着:“我年轻时见过生命果实的传说,说它能活死人、肉白骨,今天才算真见着了……这光里藏着小果子的魂,落在身上,连心里的慌都散了!”
这话像打开了闸门。有人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通讯器,镜头对准空中的罗恩——屏幕里,他周身缠绕着翠绿色的藤蔓,无数“迷你生命果实”般的光点从他周身落下,像一场带着果香的雨;有人互相拉扯着看伤口,你看我的痂、我看你的手,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远处废墟里的幸存者,听到这边的动静,拖着受伤的腿慢慢挪过来,远远看到空中的绿光与光点,就忍不住伸手,盼着能被那带着生机的光拂过。
空中的罗恩还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藤蔓托着他悬在半空,“迷你生命果实”般的光点依旧绵绵落下。他看着下方:之前拧着眉的士兵舒展了眉头,眼神空茫的学生有了笑意,疲惫的救援队员重新扛起了物资,连角落里的小姑娘都敢站起来,伸手去接更多的光点。他指尖的淡绿微光又亮了些——他使用生命果实的能力,从不是为了“神明”的称号,只是想让这灾难里的人,能借果实的生机多撑一会儿,能在疼痛与恐惧里,多抓住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幕,被无数异人刻进了心里。“生命主宰”的形象,不再只是“能救死扶伤的强者”,更成了“能引生命果实之甘霖、净化身心的守护者”。日后,在各个幸存者聚集点,那些被光点抚慰过的人总会带着敬畏说起:“那天的绿光里飘着小果子的香,落在身上,伤口不疼了,心里也暖了——那是生命果实的恩,是罗恩先生给我们的活下来的力气。”